秦九霄摆手:“我不是帮你。”
他望向远处雪原,眼神深远:“我是帮那个差点砍下去的人。”
翌日清晨,驿站墙上多了一行炭笔写的字,歪歪扭扭,却力透砖缝:
“放过别人,有时是放过自己。”
此言未署名,却在日后传遍九洲,成为许多迷途者心中悄然点亮的一盏灯。
而在三百城池的深处,井水清澈如镜,倒映着同一片星空。
某处产房内,烛火摇曳,产妇气息微弱,额上冷汗涔涔。
稳婆束手无策,只低声叹息。
昏迷之中,她唇间轻启,喃喃一句:
“下雨了……”【岳雪儿不显,显即安宁】
井水清冽,倒映星河如旧。
三百城池的夜,静得能听见露珠从檐角滑落的声音。
就在那一瞬,谁也没有察觉——每一口井中,都落下了一滴雨。
不是天降,而是自虚空中浮现,仿佛本就该在那里。
它轻盈无声,却让水面泛起一圈极细微的涟漪,涟漪扩散时,并未搅乱星空倒影,反而使那星图微微校准,如同某种古老的秩序被悄然归位。
边陲产房内,烛火忽明。
产妇气息微弱,脸色惨白如纸,稳婆已准备后事,正欲掩面退出。
就在此刻,她嘴唇微动,梦呓般呢喃:“门……关好了吗?”
守在床边的老妪一怔。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风未起,窗未开,哪来的门要关?
可她心头却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轻轻推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她转过身,望向那扇半掩的木门。
门缝外是漆黑的夜,但她忽然觉得,若不关上,便有什么东西会溜走,或永远进不来。
她起身,缓步走去,将门轻轻合拢。
木栓落下的一瞬,屋内温度似乎回暖了几分。
产妇猛然睁眼,眸光清明,一声婴啼划破长夜。
稳婆惊喜交加,抱起婴儿时才发现,襁褓刚裹好,产妇已闭目安睡,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终于放下了千斤重担。
她的残念,在人间最后一缕感知中,看见了三百口井里的雨滴同时落入水面,听见了千万人心底那一声“安心”。
她没有留下言语,没有显形作法,甚至连名字都渐渐被人遗忘。
但从此以后,凡遇难产、重病、临终迷惘者,家人总会无端想起那一句不知何处听来的俗谚:“若遇大难,闭一门,念一人。”
百年流转,世事更迭。
战火烧不尽信仰,王朝覆灭也斩不断细语。
家家户户门后贴符,不用朱砂,不画符文,只用工整小楷写上两个字:安心。
有人问其意,答曰:“这是给屋里人看的,也是给门外风雪听的。”
而真正的真相早已沉入民间记忆深处——那一扇被轻轻关上的门,不只是隔绝寒风,更是对命运说:“此刻,由我守护。”
【墨未落,染已通天】
风暴遗迹之上,光笔悬于虚空,墨珠凝而不坠,仿佛时间在此处打了个结。
那一夜,万里无云,星辰低垂。
十万户人家同做一梦:一滴浓墨自天外而来,无声落在纸上。
无风自动,字迹翻新。
次日清晨,百姓惊觉——
祠堂墙上“天命不可违”五字,墨色尽褪,浮现新痕:“我命可改”;
书院匾额“生死由命”,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深深刻入木理的旧字:“生死我选”;
就连皇城神庙金匾“顺天应命”,一夜之间竟自行裂开表层,暴露出千年未曾示人的底层铭文:【逆则新生】。
无人动工,无人执笔,可天下文字,皆被更易。
沈辰立于遗迹高台,仰首望天。
他手中光笔轻颤,墨珠依旧悬浮,却已不再属于他一人。
“他们替我写了。”他低声说道,声音不大,却似与天地共振。
刹那间,那颗凝聚了无数意志的墨珠骤然崩解,化作亿万微尘,随风四散。
每粒尘埃都携着五个尚未完全成形的小字雏形——
——此乃我算
风起于青萍之末,吹向无人知晓的远方。
在极南之地,某片荒芜沙洲边缘,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铃突然轻响了一声。
随即,整片沙丘下的蜂巢开始微微震动,仿佛有某种沉睡已久的路径,正被无形之力重新唤醒。
风中,似有轨迹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