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带着两个从人,施施然来到城府门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新赐下的府宅还没能住进去,内外都得好好收拾一下。
现在他借宿在虞昶府上,年前也没什么事做,除了间或见一见属官,为明年上任做些准备,大部分时间都很闲。
程大胡子的府宅比他的新宅要大不少,正门看着就很阔气,让裴行俭稍稍有些羡慕。
在洛阳的时候,程知节的官职虽说不如他父亲,但却自成一体,并不受他父亲辖制,当初他父亲密谋杀王世充的时候,也曾拉拢过这些人……
裴行俭思绪连篇,想着当初在河南掀起风云的英雄豪杰还剩下几许?
立足片刻,他便让人上前叫门。
深冬时节,外出走动多有不便,这是他年关之前登门拜访的最后一家了,同时也是上朝听宣之后拜访的第一位。
…………
大门打开,把门的出来问了两句,便让人将大门整个打开,正门迎客,看来早有准备。
毕竟之前递了拜帖,来之前也让人知会了一声,不缺礼数,程府这里若还敷衍以对,也就没必要进门说话了。
把门的人只说让贵客稍候,主人会亲自出迎。
裴行俭哭笑不得,大冷天的你让我在门外等着?
程大胡子的意思其实是,天气正冷,冻一冻消消火,再看看咱家大门多气派,别见了面就口出不逊。
程大胡子的花花肠子,不是裴行俭能理解的了的。
程大胡子出来的时候,裴行俭正在门前吹着穿堂风,确实被冻的够呛,连鼻涕都被冻出来了。
程大胡子魔性的笑声响起,“贤侄来了?多年不见,贤侄可还好啊?”
裴行俭脸都冻麻了,却还是有些震惊的看着程大胡子,贤侄?这是从哪论的?不会是以为你们和咱家阿爷作对,就和他平辈了吧?
裴行俭无奈的拱了拱手,“一别经年,看来程将军还是风采依旧啊。”
程大胡子快步上前,中间盯着裴行俭的脸色,心说好像猜错了?不像是来踹门的恶客嘛。
那程大胡子也就不客气了,一把把住裴行俭的胳膊,拽着他往里走,“什么将军不将军的,老程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主事,和贤侄没法相比。
说起来你也入京一两个月了,之前怎的不来相见?我还以为你忘了当年的交情了呢。”
裴行俭努力挣脱了程大胡子的拉拽,心里急着暗道,不用这般热络,咱们没那么熟。
这贼头和当年相比,真是一点都没变,用他父亲的话说,就是惯会明面与人称兄道弟,背后暗箭伤人。
其中尤以秦琼,程知节几个为最。
你看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当年走的有多近呢。
“程将军无须如此吧?当年咱们亦敌亦友,也算共事一场,互晓根底,今日再见,又何必与弟惺惺作态?”
程大胡子一听,吆喝,几句话的工夫你就给自己长了辈分,可以可以,老裴还真是后继有人了。
他这脸皮厚若城墙,连连点头,笑声不绝的道:“贤弟说的是,当年那是各为其主,老程未起害人之心,你阿爷也无伤人之意。
大家表面作对,其实都防着李密,王世充呢……”
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头来,低声道:“贤弟如今上门,不是来跟老程讨债的吧?听说贤弟要登老程的门,老程已经备下了好酒好菜。
若是讨债来的,酒就不用吃了……”
裴行俭用袖子抹了把鼻涕,好像听见肚中咕噜叫了一声,早上用过了饭才来的,不过天气冷的厉害,急需酒食救场。
见大贼头如此干脆,裴行俭也不藏着掖着,“我不是来跟将军吃酒叙旧的,更不是来讨债的。
当年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谁又能说的清楚?反正大仇都遭了报应,还计较个什么?
裴某此来,是有人给将军写了书信,让我转交于程将军而已。”
程大胡子一下就安了心,他嘴上说的硬气,可裴行俭立下大功,最近声势不小,人还如此年轻……
而且他那兄长任职兵部侍郎,回来就是程大胡子的上司。
若这两兄弟刻意与他为难,程大胡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就好这就好,那咱们就去吃酒,边吃边谈,不怕贤弟笑话,为兄在山东,河南纵横多年,结仇有点多。
贤弟这么上门,为兄自然心里打鼓,说话有不对的地方,贤弟莫怪。”
裴行俭被他逗乐了。
即便裴行俭知道大贼头的为人秉性,可真对上了,却还是有点招架不住,“小弟只一个传信之人,酒……就不用吃了吧?”
程大胡子伸手就拉住了他,“上了老程的门,却又不与老程吃酒,那和恶客有什么两样?谁给老程传的信?竟然能劳动贤弟,不会是那位驸马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