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内室。
待阿斯尔的身影消失之后,知秋原本僵直挺立的脊背才忽然软了下来,双眸中也现出莹润。
“你都听到了?”
沈若初知道,刚才知秋就在门外,阿斯尔说要离开的话,她应是听了进去。
知秋垂下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沈若初无奈地心底喟叹,这世间恐怕最难处置的,便是一个情字了,纵是明知不可为,却不能轻易斩断割舍。
“他离开之前,你再去见见吧,倘若他愿意,你便和他一道离开吧。”
沈若初清楚知秋执拗的性子,只怕她认定了阿斯尔,心中便很难再有其他人了,与其令她蹉跎了一生,倒不如再争取一下,成全了她。
然而知秋却摇了摇头。
“知秋自入沈府便陪在小姐身边,这辈子便都是小姐的人。纵是先前情难自制没能管住自己的心,却也从未生出离开小姐之意。”
沈若初闻听此言,也不再多说,只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下来,打算找个机会同阿斯尔再好好谈一谈。
灾后重建的安京城,虽尚未完全恢复洪灾之前的繁华盛景,却也已然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和乐安定景象。
街道两旁栉比鳞次的商铺大多数已然重新开张,道旁的小摊贩也尽心尽力地叫卖着,酒楼茶馆的小二上下张罗着吆喝着,热闹得很。
阿斯尔坐在一间与她以往身份并不相符的小茶馆中,听着隔壁赌坊里此起彼伏的怒骂荤话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面前的茶续了又凉,她看上去并不像品味眼前的这杯茶,而是在等什么人。
一直到了日头西沉的时候,隔壁赌坊传来了骂骂咧咧的赶客声。
“输得毛都不剩一根了,还好意思赖这儿不走,先把欠了三爷半个月的那十两还上再说吧,仔细明儿你的这条胳膊保不住了!”
那被推搡出来的人不敢还嘴,等着赌场的人进去之后才私底下恶狠狠诅咒了几句什么,转头进了沈若初所在的这间茶馆。
“小二,给老子上茶!”
这新来的赌徒坐在阿斯尔隔壁的茶桌边上,将一腔火气都发作到了这不起眼的茶馆里。
“李爷来了,您还是老几样?”
小二认出了店里的老主顾,对男人毫无教养的呵斥声并不介意,赔着笑麻利地在男人面前的桌上摆上了几样茶点。
阿斯尔侧耳听着身后动静,见男人满意地端上了茶杯,便微微侧过身去,朝一旁桌边的两位客人使了个眼神。
二人会意点头。
“我说老许,你可不能蒙哥哥,这济世堂好歹也是立足安京城十来年的老字号医馆,这医馆的东家能是个丝毫不懂医理之人?”
阿斯尔余光瞟见,那原本正捧着茶杯往唇边送的男人忽然顿住了动作。
“丁老哥啊,这事儿也不算什么秘密,你说我能骗你吗?这姓李的就是仗着祖上做过生意,攒下了些银子,又知道这世道行医看诊最是稳赚不赔,便张罗着请了一帮坐堂大夫,开了那济世堂,他本人可是一点儿医术都没。”
说着,对话的人忽然压低了嗓音,道:“不然,他能那么轻易地就叫人毒害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