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番外（三）

离开大楼的时候，弥羊频频回头望。

昨天秦非的话提醒了他，现在，弥羊也觉得，背后好像跟了什么东西。

联想到温以安之前说的，弥羊反应过来：“那个跟着小秦的，是从怪谈里出来的怪物？”

秦非颔首：“应该没错。”

也不知跟着他的那个是什么怪。

丁副局说过，来到地球位面的怪物全部偏安一隅，除非受到攻击，否则不会外出活动。

跟上秦非的这个却有点不同。

实在抓不住对方的破绽，秦非也只能暂时随它去，反正它也并没有表露出攻击的意图。

弥羊盯着空气看了许久，眼睛都看酸了，也没看出那个怪到底藏在了哪里，只得作罢。

温以安还有事要办，三人分头上了车。

“三天后见！”弥羊挥手。

“三天后见。”秦非摇上车窗，静静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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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湖西市市立博物馆。

调查局的助理工作人员领着秦非三人来到博物馆大门前。

黄黑相间的隔离护栏将博物馆层层围了起来，护栏外围张贴着白纸黑字的告示：

【馆内整修，非请勿入，维修危险，擅闯受伤概不负责】

这是调查局用来应付市民的借口。

调查局做戏做全套，博物馆周围搭了钢制脚手架，还耸立着一个高高的塔吊。

旁边马路的路面也被翻了起来，到处坑坑洼洼的，附近居民路过都绕着走。

城市里建筑工地实在太多了，没人对这里感到好奇。

工作人员介绍着情况：

“污染物质完全散去的时间大概在三小时左右，几位如果成功处理了馆内怪物，无需进行任何扫尾工作，出来后汇报登记即可。

时间差不多后，会有其他相关人员进入清洁。”

秦非点了点头，听上去工作强度的确不高。

只是不知道，馆内的怪物实力究竟如何，数量又有多少？

安全起见，所有普通人都不允许进入警戒线范围内。

调查局的人停留在博物馆门外，面带紧张地目送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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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大门厚重，推开时摩擦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屋里很黑，没有光源。

秦非来之前已经收到过调查局发来的资料，知道博物馆门厅的电灯开关就在入口左侧。

他上前按动按钮，但头顶的灯带没有传来任何反应。

“博物馆的供电是正常的，线路也不存在老化损坏的情况。”温以安道，“电路故障应该是受到了馆内怪物的影响。”

在找到这个作乱的家伙之前，都不要妄想能打开博物馆的灯了。

温以安打开手电，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馆内情况不明，为了避免惊扰到怪物，手电的亮度调到了最低。

弥羊半眯着眼，向前方看去，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有点兴奋，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回到现实中，没有了天赋技能，也没有升为高阶玩家后攒得满满当当的随身背包。

唯一能够动用的，只有纯粹的体能，以及几年间积攒的应对怪物与副本的经验。

也不知道丁副局给的消息准不准确？

弥羊小心翼翼地向前迈进一步，又迈进一步。

余光一瞥，旁边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牵在了一起。

弥羊：“……”

几天过去，他早已看出小秦和那位温队长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可这种紧张的关头，能不能不要再秀恩爱？

弄得他心里不上不下的。

“大厅里好像没有怪物。”羊妈妈压低声音，“我们要不要再往里走走看？”

“不。”出乎意料的，秦非拒绝了。

“你再仔细看看。”秦非道，“这里明明全是怪物。”

全是？

这样的用词简直有些惊悚，弥羊愕然，再次凝神观望。

还真叫他发现了一点异样。

通常来说，作为一座现代化的博物馆，一楼大厅会修建一座标志性的装置设计，为了方便参观者，还会安置一座服务台。

但这个博物馆都没有。

硕大的空间异常空旷，空旷到令人反而产生了一种无处落脚的局促感。

除了门的一侧，另外三面墙壁前零星散落着几个放置展物用的玻璃柜台，都是单独的，没有连成片。

玻璃柜台与玻璃柜台之间空置的墙面上，悬挂着几幅巨幅油画。

油画尺寸非常夸张，博物馆大厅的挑高本就远高于一般建筑，油画竟然从头到脚撑满了整面墙壁，每一张画都是如此。

可这里是博物馆，又不是美术馆或者画廊，为什么会挂这么多油画呢？

光线太差，金属画框里的内容物很难被辨清形状，弥羊不敢擅自将手电光朝画上照，便往前凑了凑。

看清油画内容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

距他最近的那幅画上，画着一位垂首低眉的女子。

黑发如瀑，遮蔽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小片侧脸的轮廓。

在模糊的昏暗当中，弥羊看见，她的嘴角高高向上翘起。

——向上翘起，这是个动词。

就在弥羊看他的时候，她的嘴角正在上翘，仿佛发现了某种有趣的事，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一滴深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滑落，在油画上蜿蜒出一道水痕。

弥羊合理怀疑那是一滴血。

这滴血慢慢地流啊，流啊，一直流到画框底部边缘。

啪嗒一声，滴在了博物馆的地面上。

弥羊猛地收回视线。

按理来说，如此清晰的异常之处，身为老玩家的他不会需要小秦提醒才能察觉。

这应该也是馆内怪物的能力。

或许是迷惑人心，也可能是令闯入者思维迟钝。

它在规则世界的副本中应该是颇为强大的怪物，只是沦落到地球来以后能量减弱，因此设下的陷阱才如此容易被打破。

“这座大厅里每一幅画、每一个展台当中，都休憩着不同的怪物。”

秦非轻声说出了一个有些触目惊心的事实。

在来到博物馆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在来之前，温以安曾经给他发过一份资料，是有关博物馆的信息。

和调查局那边给到的博物馆基础信息不太一样，这份资料收集的是博物馆发放的传单和纪念册。

可以看出，直到闭馆之前，博物馆内都正在进行着一次为期半年之久的活动，活动内容是本省市特殊历史文化内容展览。

这个展览的主要面向成员是市立的青少年儿童，大厅布置成了vr科普堂，侧面还隔出了单独的儿童休息室。

照片里的博物馆人流如织，井井有条，非常热闹。

和如今这个空荡荡的地方截然不同。

博物馆出现怪物以后就迅速被疏散闭馆了，不会有人再去挪动管理的布置。

现在秦非三人看到的，没有一样东西是和介绍手册上相同的。

温以安向前走了几步。

手电筒光束的余波蔓延到了更靠里的位置，秦非朝又一幅油画望去。

这幅油画上画的是一头巨大的灰棕色熊，

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熊，像变异了似的，巨大的爪子上生长着犹如钢铁一般的指甲。眼睛发红，张着巨大的嘴。

光是看过去，仿佛都能感觉到带着腥臭的兽吼声咆哮着席卷而来。

弥羊沉默了。

半晌，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既然画上的都是怪物，一会儿，我们如果动了它们，它们会变成真的从画里出来吧？”

这头熊简直比刚才那个女鬼还要吓人啊！

就算它完全没有变异，只是一头普普通通的狗熊，也够他们仨喝一壶了。

“人怎么可能打得过熊？我们又不是武松。”

如果是在规则世界，玩家与怪物尚且有一战之力。

可回到地球，面对一头随时可能奔向自己的棕熊……

弥羊有点头痛，擡手抹了把脸。

秦非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可是，武松打的是老虎。”

弥羊：！！

这重要吗！

羊妈妈好想捏住秦非的嘴唇。

他开始仔细思索。

回到地球以后，他尝试着和小秦交过一两次手。

现在他的身体素质和规则世界没有特殊能力加持的时候差不多，无论力量还是敏捷速度，都不输于现实中训练多年的军警工作人员。

相比而言，小秦的身手就要比他差上一点点。

一方面是因为秦非以前的特殊能力和身体无关，对身体素质的加强很少。

另一方面，弥羊听说了，在进入规则世界之前，小秦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病情非常严重。

脱离怪谈重回现实以后，他的一切身体指标都回归了正常水平，可是身体状况依旧仍在一点点复原当中，没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就恢复到巅峰状态。

至于那位温警官。

弥羊看不出他的具体情况，对方不愿意和他交手。

只是凭直觉，他能感知到。温警官简直强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步。

如果这里是武林世界，对方大概就是那种一剑霜寒十四州的绝世高手。

想到这，羊妈妈松了口气，这个配置其实很高，三个人商量好一起上，真要和熊干上胜算也不低。

理智如此，可当了二十多年人积累下来的常识却全然不似如此，理智和常识在打架，弥羊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在跟着突突直响。

如果可以，他宁愿打一百个鬼，也不愿意和熊干架，可惜没得选。

虽然丁副局长给他们的任务只是查清楚博物馆里具体的怪物数量，可是来之前三人就已经商讨过，最好能一次把任务解决掉。

毕竟普通人没办法来猎杀博物馆里的怪。

就算今天不直面迎敌，最后这项任务八成还是要落到他们身上。

弥羊在博物馆里转圈圈，像一只过于焦虑而陷入刻板状态的动物。

秦非的状态明显就要比弥羊好上许多。

“别那么担心，往好处想一想。”秦非劝解道。

“这只是一头被削弱了的怪物熊，实力大概还比不上真正的棕熊呢。

你就把它当成……一头在动物园里饱受了摧残，健康状况不佳，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戳倒的病熊好了。”

“……”

被这么一说，都有点不忍心攻击它了呢。

三人继续向前，准备回头再来收拾熊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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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筒的光束继续向深处探索，第三第四幅画的轮廓渐渐出现在三人视野中。

第三幅画框里的内容和前两幅画不太一样，主体并不凸显，画面黑黢黢的。

秦非看了半晌，才分辨出，这幅画画的似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通往不知名处道路两旁，是无边的黑色旷野，路的尽头站着一个小白点，那是一个只有手指头大小的人。

秦非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这幅画里的怪物。看起来比前两幅画都要更强。”

虚幻而又意识流的画面，无端透露出了一种强烈的危险信号。

“前面两幅画都没有背景，只有这幅画里的怪是有背景的。”温以安道，“场景的空间感非常强，如果它的能力足够，极有可能会把闯入者拉到另一个鬼怪领域去。”

弥羊又瞟了温以安一眼。

对方对怪谈世界里诸多常识的了解，显然比他这位资深玩家还要深刻不少。

可是弥羊思来想去，始终无法想起这张让他无比眼熟的面孔，究竟是在何时遇见过。

三人退后几步，离第三幅画稍远了些。

秦非将视线投到第四幅画上去。

这幅画的内容，和前三幅又完全不一样。

画面中描绘的，是一个充满粉红气息的小女孩房间，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玩偶和其他可爱的装饰。

在怪谈世界中，小女孩这种生物其实也天然自带着一层恐怖气氛。

不知多少副本里的怪物都是小女孩形态出现的，不管是活的小孩还是死的小孩，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少玩家在怪谈世界呆久了，直接得了小孩ptsd，看到小孩就浑身发凉。

可这幅画上的小女孩，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可爱小孩。

肉嘟嘟的小脸，黑色的圆眼睛像玻璃珠一样闪烁着光泽，发丝微卷，束成小辫子，垂在肩膀两侧。

手上抱着一个——

“她抱的是什么东西？”弥羊忍不住开口问道。

会被小女孩钟爱的玩偶，无非是些兔子，小熊，芭比娃娃之类的。

但画中小孩抱着的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