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遵命!”
杨帆点点头,目光投向不远处人声鼎沸的县衙方向,沉声道。
“走!去看看!”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县衙广场。只见广场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乡民,群情激愤。
广场中央的高台上,南浔县令王大人正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身旁站着一名神色倨傲、身着变法校尉服饰的军官——正是校尉队的把总蒋贯。
台子四周,则围着一圈手持棍锁的衙役和校尉。
台子前方,跪着十几名被捆绑着、鼻青脸肿的百姓,看衣着都是些小作坊主或机户。
他们的家人在一旁哭天抢地,却被衙役粗暴地推开。
只听那蒋贯把总趾高气扬地宣布。
“…尔等刁民!抗税拒法,殴辱差役,证据确凿!依《变法新规》,判尔等枷号三日,罚没家产,以儆效尤!”
台下乡民顿时炸开了锅,怒吼声四起:
“凭什么罚没家产!”
“我们犯了哪条王法?”
“拿出大明律来!”
“狗屁的新规!
我们不服!”
王县令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挥手试图压制。
“肃静!肃静!尔等刁民,竟敢咆哮公堂!藐视太子殿下新政!蒋把总奉张雨张大人手令,依新政行事,有何不妥?再敢喧哗,一体同罪!”
殷小虎看得双目喷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就要上前理论。
混在人群中的杨帆立刻低声喝道。
“小虎!沉住气!先跟他们讲理!要他们出示依据!大明律!案卷!”
殷小虎猛地醒悟,排众而出,声如洪钟般喝道。
“王县令!蒋把总!尔等口口声声依律执法,判人重罪!那就请当场出示所依之大明律条文!出示此案之完整案卷宗卷!让南浔父老乡亲们都看个明白,他们究竟所犯何罪?!”
他这一声吼,中气十足,顿时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所有乡民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随即纷纷跟着高喊:
“对!拿出大明律来!”
“拿出案卷来!”
“我们要看律法条文!”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王县令和蒋把总没料到突然杀出这么个人物,一时有些慌乱。
蒋把总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质疑变法新政?!
我等依的是太子殿下监国新政!张雨张大人手令!岂容你在此放肆!”
殷小虎毫不畏惧,朗声道。
“我乃金山卫屯垦义勇千总殷小虎!奉命协防地方!无论依何新政,判罪量刑,总要有凭有据!空口白牙,岂能服众?!
今日若拿不出大明律条文,拿不出真凭实据,我看谁敢动这些乡亲一根汗毛!”
他身后的义勇们也齐声怒吼。
“拿出律法来!”
声势惊人。
王县令被殷小虎一番义正辞严的质问,逼得一时语塞,脸色青白交替。
他身旁的变法校尉把总蒋贯,更是恼羞成怒,眼中闪过狠厉。
“殷小虎?!”
王县令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尖声叫道,试图找回官威。
“你一个小小的屯垦卫千总,无令擅离职守,带兵闯入本县辖地,咆哮公堂,阻挠执法!你可知这是何等罪过?!本官看你才是藐视王法,意图造反!”
他转向周围的衙役和校尉,厉声下令。
“来人!将这擅离职守、扰乱法场的狂徒给我拿下!”
几名衙役和校尉闻言,立刻持械向殷小虎逼近。
殷小虎身后的义勇们见状,立刻拔出兵器,怒目而视,护在殷小虎身前,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我看谁敢!”
殷小虎怒吼,但他心中却是一沉。
王县令扣下的“擅离职守”、“扰乱法场”的帽子,极为狠毒,完全是官场上的套路。
他性子刚直,于这些官场倾轧、文字游戏的弯弯绕绕并不精通,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顿时陷入了被动。
王县令见殷小虎语塞,更加得意,步步紧逼。
“怎么?无话可说了?你私自带领屯垦卫兵丁离开防区,可有兵部调令?可有巡抚衙门的公文?若无,便是私自调兵,形同谋逆!
本官看你就是那屯垦卫中不安分的逃兵,鼓噪生事,意图祸乱地方!来人!还不快将这逆贼拿下!”
这番颠倒黑白的指控,不仅让殷小虎气得浑身发抖,连周围许多不明真相的乡民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殷小虎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疑惑和怀疑。官字两张口,普通百姓最怕的就是这种官面上的罪名。
混在人群中的杨帆见状,眉头紧锁。
他知道,殷小虎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官场逻辑陷阱,再争辩下去只会更加不利。局势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他立刻对身旁的张翰低声道。
“张大人,不能再等了!你以巡抚身份出面,先稳住场面!
我去桥头调亲卫!”
张翰会意,重重点头。
杨帆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疾步向镇外桥头亲卫驻扎处奔去。
就在衙役校尉即将动手抓捕殷小虎之际,张翰排众而出,沉声喝道。
“住手!”
这一声中气十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顿时镇住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位身着便服却气度不凡的老者身上。
王县令一愣,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仔细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叫道。
“张…张抚台?!您…您怎么在此?!”
他可是认得这位不久前才卸任的江南巡抚张翰!
张翰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扫过王县令和蒋把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