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朗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畅快,“我‘并不知道的事’,那它对于我而言,还能称之为‘历史’吗?
或者说,我如何去‘改变’一件我根本不知道其过程和结果的事情?这就如同骰盅未开之时,我连里面骰子的大小点数都一无所知,又如何能谈得上去‘改变’那未知的结果呢?”
想通了此节,之前所有的纠结与矛盾仿佛瞬间冰消瓦解:
“这修正之力的本质,现在看来,其核心并非是维护历史本身的‘绝对正确’,而是在于‘修正’那些与我‘所知历史’明显不符的部分,防止出现逻辑悖论!
对于我‘不知晓’的那部分历史,它又如何能判定是否需要‘修正’?毕竟,它只是‘历史’的记录与维护机制,并非全知全能的‘未来’预言者!”
“而我——”
杨云天眼中精光爆射,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与底气自心底升起,“便可以以此为依托,找到行动的准则!去做一些原先因惧怕影响历史而不敢尝试之事!那判断的依据便是:我是否提前知晓此事的‘既定结果’!”
他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仿佛在制定一项至关重要的战略:
“若是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最终结局,我自己都从未听说过,毫无印象,那么,我便可以大胆去介入,去尝试,去改变!
即便最终捅破了天,只要不与我‘已知’的历史主干发生根本性冲突,那便不算是触犯‘修正’之力,因为那本就是我‘未知’的领域,是历史长河中原本就可能存在的支流,或者……是由我亲手开辟的新河道!”
“反之,若是一件我明确知晓结果的事情,无论其大小轻重,我都必须万分谨慎,如履薄冰,尽量不去扰动其原有的轨迹。
否则,一旦引发与我认知的偏差,那无形的修正之力恐怕便会如期而至,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杨云天居然通过此次自身从史册上被“抹除”的诡异事件,因祸得福,勘破了历史修正之力运作的某种底层逻辑,领悟到了如何在这时空悖论的夹缝中,为自己争取到一片可以自由行动的天地!
原先,他因为害怕自己的行为会像蝴蝶效应般引发不可控的未来崩塌,一直束手束脚,在许多大事上选择冷眼旁观,在旁人看来,那便是畏首畏尾、对人族兴衰漠不关心。
但眼下,想通了这至关重要的关窍之后,杨云天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股久违的、可以主动作为的底气与力量感,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前路虽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找到了一盏可以指引方向的灯。
“如此说来,历史……当真是难以从根本上撼动的。”
杨云天喃喃低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被层层封印之力包裹、依旧散发着不祥与诡异波动的“转轮鬼眼”。这枚得自百目鬼君的眼瞳,此刻仿佛成了历史修正之力最直观的物证。
“在我所‘知晓’结果的事情之上,无论我此前如何努力,付出何等代价,最终似乎都会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拨乱反正’,回归到它原本既定的轨迹之上。”
他目光深邃,想起了那个棘手的对手,“便如那百目鬼君。我在未来知晓它并未被彻底消灭,仍旧会为祸世间,荼毒人妖两族。故而,即便我之前看似已将其诛杀,但它最终定然会以某种方式‘复活’,继续它那未尽的劫数。”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无力,但随即,一个更清晰的印证浮上心头,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鬼眼,语气带着一丝明悟:
“然而,这也恰恰解释了,为何未来历史记载中,那位为祸四方的百目鬼君,其神通手段里,并未包含那诡异莫测、能转嫁伤害的‘转轮之力’……原来,是因为它这只蕴藏本源神通的‘转轮眼’,早已在此时,被我夺取、封印!”
历史的宏观结果无法改变,但其具体的过程与细节,却因他的介入而产生了偏差!这修正之力,似乎更注重维护“结果”的恒定,而对“过程”中的些许变数,容忍度更高。
“再或者……便是这墨家了。”
杨云天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这间承载着墨家千年文脉的录事房。
书架林立,典籍森然,墨香依旧,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感却悄然弥漫心头。
“此地的诸多书籍,或许能侥幸存续下去,流传至后世。但整个墨家……在我所知晓的那个未来人族之中,并无其名,它应当是消失在了漫长历史长河的某次劫难之中,如同无数被浪花淘尽的沙砾。”
他想到自己此前对墨家的诸多扶持与暗中助力,无论是提供庇护,还是点拨墨玖梦,此刻想来,或许最终都将是徒劳无功。
“我所做的这些,恐怕终究难以抗衡那既定的命运,会被历史的修正之力,在某个未知的时刻,以某种未知的方式,无情地‘修正’掉!让墨家回归到它‘本该’湮灭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