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会说。
画着太假。
那是一根火柴就能够轻易烧毁的假象。
江念郁深深地看了江百黎一眼,喉咙里梗着口气,“……..你不能疯魔,江百黎。”她咬着名字,像是提醒。
她和江酖贺还有江百黎,他们三个,谁所处的圈子里不是乱得乱,花的花,最乱最脏的暗地里面,她见到的可要比外面那些人咬在嘴里难以启齿的都要多,那些暗里的人太过疯魔,有时江念郁都会心底发怵。
她不敢想。
“江百黎,我们现在……..”江念郁的眉毛拧成一团,她组织着语言。
“我要信神佛吗?”江百黎猝然站起身,他的脸太过苍白,不知为何,他额心那颗痣在此刻不像是长出来的,反倒像是用针刻意挑出来的。
江念郁说不出话来。
她说什么?
让他信?
可分明她自己都对所谓神佛迷信嗤之以鼻。
让他不信?
但方才江百黎那话简直让她心惊。
仿佛只要她透露一个放纵的信号,任由江百黎那少经刻意管教而仍存的天真发酵,他那天真下名叫无所畏惧的底色就要汹涌澎湃,最后嘭得某一秒,跨过这个世界局限着他的那一道线。
江百黎从小到大跟画最近。
换句话说。
凡是他能画出来的,他都敢做。
天真无邪,天真无畏。
江念郁咬咬牙,只吐出句:“你现在要信。”
江百黎盯她两秒,诚心地发问:“那明天我要去为神佛上两柱香吗,姐。”
要不是江念郁了解江百黎,这话落到耳朵里,简直和理直气壮的阴阳怪气无甚差别。
“随便你。”江念郁牙痒痒,想点根烟,她忍了忍烟瘾犯了的劲儿,摆摆手。
“哦。”江百黎眨眨眼。
江念郁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垂着眼看自己鞋尖被磨破的大片,感受了下脚趾处的痛感,面上表情不变,右手攥成拳,敲了敲大腿,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但她再一擡眼,便看见江百黎站在手术室门口三步远的位置,一动不动,脊背挺直,那是根被人用力掰成那个形状的棍儿。
“…..江百黎,没事的,你别心慌,樊也南很快就会出来了,嗯…..可能他没什么危险,就是这个手术比较耗时,你别怕。”江念郁嘴里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胡话,前言不搭后语,她想着怎么说去安慰江百黎,站起身,想走近。
但她堪堪站起,便看见江百黎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正正好好跪在手术室门口的正中央,那块“正在手术中”的红色灯牌就遥遥地悬在江百黎的头顶。而周遭一片冷清的白,让这个画面违和得像是一场虚假的梦一般。
江百黎在干什么。
他在跪着。
他垂在身侧的手仍在不停得抖动着。
江念郁看着他干脆的跪,她甚至在最初那一瞬便有一个念头涌上来——
她怎么没听见江百黎跪下去那声响?
或许她也有两分麻木的后知后觉。
啊。
她听见了。
刚刚听见。
那像脆玻璃碎掉的声音。
“……..江百黎。”
“嗯。”江百黎平静地应声。
江念郁走过去,她垂眼看着江百黎那张脸。
“你说,神佛会庇佑信徒的对吧。”江百黎嘴角笑着的弧度一如平常,他求知般问道:“那我想要樊也南平平安安的,这会成真的,对吧,姐。”
江念郁神情复杂。
“……..对。”
得到这个回答,江百黎心满意足地笑笑。
“……..江百黎。”
“你真的…..只是喜欢樊也南吗?”
“嗯,我很喜欢樊也南。”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算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