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天都是折磨科目。
语文写不好作文,数学大题难得一考场的人挠头搔耳。
周如意写完才发现桌子周围掉了好几根金色头发,卷子上也一堆,像飘落的玉米须。
一旦接受了这个形容,周如意看自己的头发再也不是迎春花,而是玉米棒了。
莫名地,他在考场上笑出了声。
傍晚离开考场后,从老师那里拿到手机,刚点进聊天软件,班群里就弹出了一大堆信息,好几个人光明正大地谈论他在考试时傻笑的事。
莫名其妙。
周如意一边往外走,一边点开许闻松的聊天界面,没有一条新信息。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心想就算参加葬礼再忙,发一条关心的信息也没有时间吗。
“Kalyan!”
突然,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用看就知道是周如溯。
周如意不紧不慢走过去,才看到车后座还坐着个随长安。
周如溯靠坐在车头上,一身西装穿得痞里痞气的,等他走近,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仗着高他一大截,压着脑袋把人塞进后座。
“啧。”
周如意瞪他一眼。
周如溯没理会,目光从他头顶越过,落在随长安身上。
“哥哥,后座有副座好么?”
随长安没应答,表情也毫无波澜,径直推门下车,坐进副驾驶。
周如意被那声称呼腻得牙疼,蹙眉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周如溯笑眯眯地说:“我跟我老公说话,怎么就有病了?”
“……”
周如意想逃。
随长安瞥了周如溯一眼:“别逗他。”
“我说的又不是胡话。”
周如溯不满地嘟囔着,关上车门,坐进主驾。
他一边开车一边和随长安调情,各种乱七八糟的话听得周如意脸红,怕被发现于是扭头看窗外,远望云卷云舒,夕阳漫天。
周如意暗自做了决定,后天就去见许闻松,不管许闻松在做什么,有多累。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成熟了不少,可以试着帮许闻松分忧了。
这两天就暂时不用和许闻松联系了,不然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压力大,变得更忧虑。
这是周如意第一次想快点成为有担当的大人。
第二天的考试很轻松。
文综和英语都是周如意比较擅长的科目,尤其是英语,检查完卷子还有三十分钟的发呆时间。
头顶的风扇嗡嗡地快速转动,却仍然燥热难耐。白框窗外蝉鸣一刻不息,繁茂的悬铃木叶片在风中翻涌,纸张来回翻动,墨香逸散。
他在草稿纸上随意涂画,勾勒出熟悉的轮廓,又细细画了很多枝叶和阴影,笼罩在这张脸上,仿佛盛夏永恒的存在。
考试结束了,那张草稿纸留在了他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刻。
周如意走出考点,穿过围着大门的记者,和在外等候的周如溯还有随长安挥挥手,转身坐上学校的大巴,回到教室。
班主任在讲台上抻着脖子讲最后的安全事项,有人在喧哗,有人在欢笑,有人在偷偷抹眼泪。
最后一节课下课,周如意最后和班里的女生道了别,走向校门。
他远远看到,五楼窗户有白花花的卷子倾泻而出,在如火燃烧的夕阳下流淌,铺洒地面。像鎏金的牛奶,更像翻飞的白鸽。
刚走出学校,周如意就订好了明早赶往静湳市的机票。
突然,久违的电话界面弹出屏幕,是哼哼头像。
“许闻松。”
周如意接通电话,惊喜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喜悦。
而那一头的许闻松语气很犹豫:“嗯……”
周如意背着书包向前走,踩着一阶阶凹凸不平的砖块,脚步有些雀跃,话音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你忙完了吗?我考完试了。”
许闻松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嗯,那就好。”
周如意停住脚步,颇为不满地娇嗔道:“你好敷衍啊。”
许闻松急忙道:“抱歉。”然后就没了后话。
“我又不是在怪你。”周如意继续向前走,话里掺着浓浓的笑意,“笨蛋,你的读心术呢。”
“抱歉。”
“别道歉了,每次打电话都是道歉,你不会说点别的吗?”
“Kalyan。”
许闻松突然很郑重地喊了他一声。
“嗯?”
周如意意识到他有正事要说,停下步伐,直直站在原地等待。
许闻松沉默了很久。
久到夕阳越来越厚重,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嘈杂的人潮将他推远,为了听清许闻松说话,不得不擡起脚继续往外走,一直走出两三条路。
他听到了,许闻松说:“我们明天见一面吧。我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