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
孙皇后站在宫女撑开的遮阳伞下,她瞧见底下逝去的一条鲜活而年轻的生命也只是按捺怒气改了这原定遮羞布。
“齐修仪撞见近侍偷盗受了惊疯了,失足从城墙跌落致死,将齐修仪擡下去葬了吧。”
拓跋姒又觉得身体冷了,可胸腔中似乎烧着一团火,那火还一路从胸腔里烧到了喉咙口。
齐婉说这宫墙里没有人,都是鬼。
不全是鬼,可人真的太少了,这后宫里的人活得越久越趋近于鬼,班婕妤是,孙皇后更是。
孙皇后处理好一切去禀告了楚皇,楚皇记不得齐修仪长什么模样,他因国事而操劳,对于皇后的处理结果夸了一声妥帖也就抛到了脑后。
“皇后办事朕向来放心,记着将那秽乱后宫之人也一并诛杀。”
“臣妾明白。”
齐婉一死了之,可帝后不会放过她的家人,即便是明面上不会说真正原因多加为难也会找别的理由发落。
拓跋姒回到东宫,“太子殿下在哪?”
宫人行了礼,恭敬回复:“殿下这会儿在侧妃院里。”
拓跋姒匆匆去了周莲的住处,果然见那二人郎情妾意正描眉作画。
“哟,什么风把姐姐给吹来了?”
拓跋姒懒得理她,只跟姜孟曜说话,她三言两语解释了事情经过后直奔主题,“妾身来寻殿下是想请殿下为齐修仪的家人说说情,齐修仪既已身故,此事何不到此为止?”
姜孟曜还没说话周莲先跳起来了。
“太子妃你是糊涂了吗?这种事你竟让殿下去插手?再者,齐修仪自己红杏出墙怀了孽种死有余辜,她的爹娘教出这种女儿也理应受罚,你竟要殿下为这种女人去求情,我真不知太子妃究竟是谁的夫人。”
拓跋姒冷声:“你闭嘴,我在跟太子说话,你越过他插嘴是觉得自己地位比肩太子?”
“明明是太子妃要因一个水性杨花的不贞之女损害殿下利益,我心系殿下一时情急又有何不可?”
两个女人又要吵起来,姜孟曜擡手打断,“都适可而止,本宫还没死,日日吵嘴让我头疼是嫌本宫死得不够快。”
拓跋姒把周莲抛到一边,她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殿下,此事虽是皇家丑闻,可母后已经周全地处理好,再追究下去也不免引起旁人猜疑,既然对外说是齐修仪失足摔死那便按寻常宫妃意外死亡对齐家施以宽慰,这般也彰显皇恩浩荡。”
她太明白皇家无情脸面比天还大,动之以情根本不可能行得通,姜孟曜不会理解齐婉,更加不会同情。所以她只能套着利益的外壳去尝试,孙皇后不听她的,她只能让太子去说情。
姜孟曜倒是听进去了几分,他思索过后却还是摆手,“齐家算什么,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父皇与母后若要因齐修仪迁怒齐家也是该他们受的,本宫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太子妃无事便回,闲着还可多抄抄女诫,省的为齐修仪这等伤风败俗之人起不必要的恻隐之心。”
周莲坐在梳妆台前擦胭脂,她偏爱艳丽色彩,虽然被降为侧妃因规制不能穿大红,但胭脂口红可没限制,她那张嘴唇上的红刺目如拓跋姒见到的在那地砖上汩汩流动的花汁。
“姐姐身为太子妃理当为殿下分忧才是,怎么反倒还要拖累殿下?”
拓跋姒闭了闭眼,掌心都要被自己掐破。
“便是我求殿下这一回也不能吗?”
她自小就骄傲,从不向人说出“求”这个字眼。
姜孟曜从周莲这屋子里的书案一角拿来了一本书递给了他的太子妃。
只见那书的封面赫然写着“女诫”,这就是他的答案。
周莲竟然把这种东西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知道是为了讨太子欢心还是出于真心自己想读。
“太子妃,妹妹提醒你一句,入了后宫的女人不论生死不论受宠与否可都是陛下的女人,若连这一点都记不住做不到便是失德。”
拓跋姒绷直的脊背忽然绷断了,她不再祈求,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