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

景霖二十九年。

此次秋猎楚皇全权交给了太子安排，太子一人也忙不过来，遂又请旨带上了老六、十三两个兄弟。

“秋猎人多眼杂，届时定要在父皇营帐周围多增派人手以免有宵小之辈趁机行刺，父皇安危一事向来由宫中禁军负责，这回还是多多倚仗庞大人了。”

庞充客气回道：“此乃微臣分内职责，倚仗万不可当。”

“那便议到这里，有什么紧要的急事再来与我汇报，各位大人都去忙吧。”

姜恒来找他十三叔时那群人刚好离去，他提着一篮子红艳艳的水果进了屋，笑道：“十三叔，这会儿可忙完了？我给你带了石榴，特意给你挑的甜的。”

九年过去，十三早都已经过了及冠的年纪，他这些年被身边人照顾地很好，当初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如今芳兰竟体温文尔雅的十三皇子已经成了无数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

虞岁宁搁下笔朝姜恒招了招手，“过来坐。”

十五岁的姜恒是个半大小子，但在皇家这年纪的孩子懂的事情已经不少，姜恒很少跟其他弟弟们凑在一起，也鲜少跟其他叔叔走得近，但对着他十三叔还是一如既往的粘人。

姜恒挑了个又大又红的石榴亲手剥开，孝顺地递给他十三叔，“尝尝看。”

“叫你看的卷宗都看了没有？”

“看完了。”

“字帖呢？练字这事贵在持之以恒。”

“……”皇长孙垂下头歇菜了，“我就是再练上二十年也不能达到十三叔一半风骨。”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从小就跟他十三叔亲近，他这个小叔叔其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一手字谁见了都夸。

“不是让你学我，给你临摹的字帖都是端正的楷体，叫你天天写字也是磨炼你的心性，令你戒骄戒躁。”

姜恒撒娇使出赖皮大法，他捏着石榴捧着递到他十三叔叔嘴边，厚着脸皮说：“我知道了，但是你最近还要忙秋猎的事，十三叔已经够操劳的，我的学业就先往后延一延，累坏了十三叔我罪过就大了。”

虞岁宁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皇长孙的脑门，“就吃准我好说话。”

“十三叔叔最疼我了。”

秋猎是个大活动，出发时间定在了明天。自从十三成年后楚皇也按照惯例把他放在了朝廷里历练，这些年大大小小换动过好几次，现在的十三被放去了吏部当了个正四品的侍郎。本来平时就挺忙的，这回秋猎再找了他去兼职一忙活起来又是天天不能按时回去。

把手头要紧的事情都做完了的十三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这才准备下班休息，他擡头一看，太阳都偏西了，他又多加了一个多时辰。

得了，收拾收拾走人吧，社畜也不是这个卖命法。

紧赶慢赶还好赶在了小厨房停火前回去了，厨子们刚做完晚饭一转头就见主子往厨房里走，“殿下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

虞岁宁的视线扫了一圈，“做一碗长寿面。”

“是，殿下且先出去等吧。”

“不必，今日这碗面我要亲自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试探性劝了两句见主子想法坚定也就算了，由着他自己动手，他们只在一旁辅助指导。但他们明显低估了十三，人家压根就没有半点地方需要他们教的。

两年前陈美人开始吃斋念佛，之后她的吃食就跟其他人分开了，虞岁宁基本上都是跟褚云霁一起吃饭。

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出了锅，他选了个素净的碗装着，往上面卧了个蛋撒了点葱花，那卖相跟街边小吃也不相上下。

“云霁，开开门。”

琴师打开房门，一眼就瞧见了十三手里端着的东西，他让了路，“这是？”

虞岁宁把托盘放下，脸上笑盈盈的，“给你做的长寿面，你这两天钻研那孤本废寝忘食反倒都把自己的生辰给忘了，来，趁着热乎吃吧，稍后还要吃晚饭份量就做少了些。”

褚云霁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看着那一碗面，心中也暖融融的，微笑道：“好。”

他坐在那儿吃，虞岁宁就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味道如何？”

“很好，想不到子岐还有这种手艺。”

“从前那群见风使舵的宫人没少刻意磋磨我和母亲，有时我就偷偷地去厨房自己做点什么填填肚子。”虞岁宁不想提这种不高兴的事，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令牌晃了晃，“去求父皇拿来的，以后我可以带你出宫去了。今日是你而立的生日，我们出去逛一逛。”

他自己及冠那会儿都没有央求过什么，如今却为了另一个人下厨做面，还要带他出宫去玩。

褚云霁低头挑着面条往嘴里送，只觉配不起这份情意，家道中落后再也没有人会这样记挂他，虽说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真有人这样做了他又怎么会不动容。

“好，”他眼睫一眨，盖住其中似乎要融化的暖意，“我也许久没有踏出这宫门过，不知外头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有通行令牌出去不会受阻拦，只要我们在宵禁前回来就好。”

“嗯。”

长寿面份量不大，两人吃了晚饭带上了点碎银就出了门，有令牌就有出入自由的权利，守门侍卫查验后就放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