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人把佛珠搁在了供台上回头问儿子:“你有什么打算”
虞岁宁给她捶背捏肩,看不出来有什么紧张的。
“娘,别担心,父皇没真生气,真生气了哪里只是罚了俸禄闭门思过。”
话是这么说,但陈美人怎么可能一点不忧虑。
“禁足期限都没明说,万一他病得厉害想不起来我们母子俩,这么关着怕是得关到新帝继位了,到时你还有好日子过?”
太子上位还好说,他人还不算凉薄,看在多年效力的份上到时十三还能捞个闲散王爷当。要是其他几个就不好说了,其他几个常年跟太子作对,对于太子一党怎么可能有好印象
陈美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姜孟曜有皇后有东宫班底,姜珏有强力的母族,姜玉书有部分兵权,可十三什么都没有。
“怕什么?母亲不大清楚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我解释起来费工夫,你只要知道你儿子心中有数没有吹嘘就好了。放宽心,儿子不会输。”
安了陈美人的心,虞岁宁回到西院跟人一起吃饭。
褚云霁舀了鸡汤,仔细将面上本来就不多的油脂撇去才推到了十三跟前,“瘦了,补一补身子。”
十三不爱油腻,喝汤必然是不能见漂浮油脂的,他这些年照顾起来早做的顺手了,也不假手于人。
“我这回真没瘦。”
“那也要喝。”
虞岁宁举手投降,端过去试了温度很快就把一小碗鸡汤喝完。
他们自己人吃饭的时候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要是不急都是边吃边聊。
“我回来途中无意救了个苦命的琵琶女,钱花了给人赎了身,结果倒好,这姑娘差点跟着我回宫。”虞岁宁心有余悸,“我趁着她不注意跑了,我哪敢带个女人回来。”
褚云霁朝人仔细瞧了一番,“子岐芝兰玉树温文尔雅,英雄救美被美人芳心暗许的确正常。”
“你可别取笑我,论容貌我离你差着远,云霁出去才是人见了都肯一掷千金博你一笑。”
“那姑娘不收是对的,只是你的年岁摆在这,平日最好也多多留意,你也该成亲了。”
“父皇前两年给我赐婚我拿八字不合挡了,好不容易消停几年你还来催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若是寻常身份我便不操心了,只是你这样的地位成婚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子岐,比起被长辈安排我更希望你娶的人是你自己真心喜欢,所以若是有合你心意的便早日定下来,我也好安心。”
虞岁宁夹了一筷子蒸鱼肉横他一眼,“你倒是真为我着想,没想过我有了皇子妃你又如何自处?不怕她容不下你来找你麻烦?”
“不怕,”褚云霁摇头,“若她是你真心喜欢,我会告诉她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当初我只是拿你做了挡箭牌。”
“然后呢?然后将我平日习惯偏好都一一告诉她,放心让她接管我,你就安安静静退后守着是吧”
褚云霁默了片刻,点头。
虞岁宁把那块鱼肉戳得七零八碎没了吃的兴趣,他微嘲:“褚云霁,你可真是个圣人。行,你担心我身体,担心我事业,如今还操心起了我的终生大事,我问你,你是我什么人?”
他们之间其实从不吵架,一来两个人都不喜欢这种方式,二来是褚云霁觉得自己年长总会退让。
这话问的伤人,褚云霁放下碗筷,也思索着认真答了:“你说过我们是朋友,除此以外,你是皇子,我是寄住在漪澜宫的乐师。”
虞岁宁气笑了。
“既然这样,你有什么权利管我婚事?我喜欢谁家姑娘,喜欢哪种类型,成亲是以利益为先还是按我心意你管的着吗?”
褚云霁慢慢地消了音,他摇头,“我的确管不着。”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在把我当一项任务,”虞岁宁神色微冷地盯着他,寸步不让,“你对我好,百依百顺知冷知热,看似是我的知己对我别无所求,但是褚云霁,你忘了我也是在这皇宫里摸爬滚打一路跌撞着长大的,洞察人心的本事我不比你差,那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对你来说,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你完成了任务”
他们九年知交,如今摊开了在天光下其实跟其他关系也没两样,虞岁宁这些话很犀利很不留情面,不像是对朋友说的。
褚云霁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好的会说这些,面对青年冷淡陌生的神色他心头一悸,头一次在看开了自己这一生命运后如此慌乱。
“我没有……子岐,我没有任务,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是什么必须完成的事,我只是想你平安健康,得偿所愿,再有一位能陪你走完一生的爱人。”他看着对方不为所动的眼神,似乎又从里面窥见了灰绿的暗芒。
那样冰冷审视的目光像他很久以前弹琴时突然崩断的弦,断的明明是琴弦,可一瞬间弦断的共鸣就传到了心脏。
他微微低着头,尝到了很多年没有再出现的苦,“我只是盼望你人生圆满,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任务。”
他不知道。这些想法都是出自内心,每一个都没有掺杂利益,他不知道十三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判定他的接近是别有用心。
他只是遇见了就莫名上心了,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人生圆满……”虞岁宁低笑几声,这四个字多难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