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
深秋悄摸地来临了,天象师预测今年楚国要下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来年收成必定不错。
隔壁燕皇已经在十来天前驾崩,办完后事太子就差不多要上位登基,而楚皇的身体也是入了深秋后就不大爽利,就这样朝堂还不安生,有回他本来就头疼胸闷,结果踩。
那回楚皇拍完龙椅让底下人闭嘴后就气得喘不上气当场晕在了大殿里,吓得满朝文武手忙脚乱。
说来楚皇今年五十九,大楚建国二百年史上还没高寿皇帝,楚皇能活到这岁数也不算短了。
皇帝今年断断续续地病,整个京城的水浑的不能再浑,私下猜测陛下病情的也不在少数。
反正最急的肯定是太子老三和老七,太子怕横生枝节不能顺利继承皇位,其他两个怕楚皇最后关头都没有改立太子的想法自己就只能逼宫造反。
老皇帝还没死呢,夺嫡的皇子们就已经暗中拉响了警报,整个京城风声鹤唳,就连普通老百姓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十三是从外地办完差事赶回宫侍疾的,他风尘仆仆脸色微倦,“赵总管,父皇情况如何?”
不管谁来赵总管都是一个回答:“陛下吃了药刚睡下。”
楚皇没让任何一个皇子知道他具体状况,见人都是挑的自己状态好的时候。
虞岁宁来的时候不太巧,所以楚皇不见,赵总管就好声好气把人劝走了。
赵总管将人送走后听见里面有动静立刻就转身回了屋,他连忙上前搀扶起要坐起来的楚皇,关切道:“陛下醒了,可要奴才去传太医?”
楚皇靠在垫高的枕上沉重地呼吸了一阵,“不必。方才走的是谁?”
贴心的赵总管倒了温水过来喂皇帝,低声回道:“是十三殿下。殿下这回差事又办得漂亮,只是……”
“说。”
“只是殿下越过重重流程在平县便把主事官员就地处决。”赵总管小心觑着皇帝脸色,继续说:“听说当时民意激愤,这县令和师爷收受贿赂颠倒是非黑白,本是一起地方恶霸强抢民女案硬是成了这女子蓄意勾引不成红杏出墙在后,这女子一家子走投无路状告无门险些在县衙门前撞柱自尽。殿下重新审理了这案子,按理说这一干人等该等律法处置,但殿下当庭便动了手。”
楚皇闭着眼,闻言眉头微动,“十三亲自动的手?”
“可不是,”赵总管自己听着都心有余悸,“十三殿下拔剑连斩三人,当时县衙中其他人都吓失声了,围观百姓拍手称快。”
楚皇不说话了,他不说话,赵总管大胆猜测了一下后也觉得自己这会儿还是安静闭嘴为好。
屋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楚皇闭目养神了好半天,忽然睁开眼说:“十三无朕诏令口谕便斩杀朝廷命官实为僭越,罚俸半年,暂停其职,禁足于漪澜宫。”
赵总管惊讶至极,“陛下这是?”
看表面是厌烦了十三,但仔细一想,凭借着自己跟了几十年的了解,他又觉得这罚的有些蹊跷。
楚皇苍白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太子老三老七趁着朕病着怕是斗得更厉害,将十三踢出去,他这时候不掺和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赵总管默了片刻,叹道:“陛下良苦用心,希望十三殿下能体会。只是殿下这个冬天怕是不太好过。”
这些年来十三几乎没有办砸过任何差事,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无人问津的废宫皇子已经无人敢欺,但楚皇这个令要是下了,他的处境又要跌回去,都说由奢入俭难,再过那种被人轻视的日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受得了。
老皇帝咳了一阵,赵总管不断给他顺气,又是好一会儿才安稳下来。
“不好过也得过,若是过不去便是朕看走眼,那十三这个废物就由着他废,一个废物不值当朕费心保全铺路。”
但这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过去了就是前程万里?老皇帝这是要……赵总管把这惊天揣测咽在肚子里,垂头弓腰只当做不知道。
他只能不知道,反正得当做不知道,万一从他这儿泄露了一丝半点风声楚皇还不扒了他的皮。
“去将王泉、陈知还有崔筠平叫来,朕有事交代。”
“是。”
十三被禁足这事儿在剑拔弩张的京城里宛如砸了颗深水炸弹。有人求情说他也是一时激动情有可原,也有人说他就是目无法纪不把楚皇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僭越这个罪名说大也可以比天大,想拔了太子羽翼的人自然是一把子支持老皇帝的决定。
而被一封诏令关在了漪澜宫的十三本人平静地领旨谢恩,根本没有外界猜测那样着急。
赵总管扶着人起来的时候小声安抚道:“陛下心中是有殿下的,只是当堂斩人这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不好不罚,殿下可别因这个跟陛下生分了。”
十三好脾气地点头,“我明白,有错我认,父皇罚的对。”
送走了传话太监,漪澜宫的门就在深秋的太阳里嘎吱嘎吱地关上了。
这些年这宫里的人几乎都换成了自己的,大起大落也无人会转头翻脸要跑。
今天晚饭吃的晚,虞岁宁特意去跟陈美人说了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