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月
卫均也不再多劝,他只是牵着身侧这人的手慢慢地走在野外小路上,一起吹着风,一起享受着这份宁静。
他们走到了山路尽头,眼前是条小河,河上有人堆着踏脚石。
“走累了吗?我背你。”
虞岁宁直接趴到了卫均背上,其实没有走累,就是单纯地想被宠而已。
“我从未想过我能与自己心爱之人这般行走在这样的景色之下,无人打扰,好似自成一个世界。”卫均低头一笑,月色温柔了他冷淡的眉眼,“碧扇,到老我都会记住今日,倘若无福白头,那也要记着到合眼。”
卫均爱他,可他又爱着谁呢?谢十七的心里埋着一个不可能有结果的人,这样的美景之下,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了谢忱的模样。
世界之大在人的渺小,一块石头就能站的下一条腿,一条小河要跨好多步,从军营走到这要走好久,这里到皇城的距离不能用脚步丈量。
西南边陲群山巍峨,皎洁月色万里成片,深山传来清脆鸟鸣。
卫均背着他蹚过涓涓细流,萤火虫打着灯载舞载歌。
这世间最美景色是卫均带着他看的。
他心有所爱,可从不敢攀折,那人高高在云端,离他山长又水远。
只有卫均,只有卫均。
陪着他,爱着他的只有卫均。
虞岁宁搂着他的脖子,长睫掩下眼底浓重哀伤。
对不起,卫均,你很好,非常好,我也好想爱你。
—
虞岁宁背着箭筒和弓手上提着好几只野兔子野山鸡回营的时候,几个副将刚从卫均的营帐里出来,见了他都喊一声夫人。
“夫人是要找将军?莫副将还在里头。”
“那我在外等等。”
不知道卫均在跟人聊什么,他在外面等的有点久,莫副将出来后脸色不是很好,匆匆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虞岁宁提着野味进去,卫均刚把一封信给收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
“过来。”
放下所有东西他就过去了,然后被卫均抱在了怀里。
“我要回皇城。”
虞岁宁不假思索,“那我去收拾东西。”
“你不必回去了,以后你就在这儿,会有人照顾你。”
“你不要我了?”虞岁宁转过身看向他,“你这次回去有危险是不是?所以你不要我了,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活下去。”
“没有不要你。”卫均一下一下捏着他的手指根,哄道:“我不瞒你,皇上密信传来求援想让我回去帮他,我得回去,那里情况不明,你不去为好。”
“你带多少人?”
卫均沉默着没回答。
虞岁宁直接抽回自己的手,仰头盯着他看,目光冷静到像没有感情的假人。
“你打算一个人回去。你其实也不清楚那里到底有多危险,定远军大部分驻扎在这不能轻易走,带一部分你又怕会是全军覆没的后果,或是被扣无召带兵回皇城的罪名,所以你要自己回去。卫均,你可能会死,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什么都能猜到。”卫均揉了下他的脑袋,他脸上没有什么沉重的神色,反倒是带着笑,“你这样聪慧我就不必担心你往后余生会受欺负了。”
“不能带我一起吗?”
“舍不得。碧扇,你不能回去。”
“好。”虞岁宁不再纠缠,“我去把兔子处理了,野鸡送给莫副将。”
卫均看着他撩开帘帐走出去,拿起案上那封信用火折子直接烧掉。
他第二天就得启程,只是碧扇生他气了,下午那会儿到临睡也不肯多说一句话,他只好钻到隔壁帐里去哄人。
人已经睡下,帐内一片漆黑,只依稀能看见床榻上有个不太明显的鼓包。
卫均坐在榻边,轻声问:“可是真的睡了?”
那人影本是平躺,现在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了,明显是没睡着但还在怄气。
边关一年相处下来碧扇几乎没跟他怄气过,有什么当场说两句就不再记心上,这样不肯说话才是最麻烦的。
“若是我此去是赴死,今日可就是你我最后一面,你当真不愿好好同我告别?”
床上那人直接捂住耳朵。
卫均失笑着把被子拉下来,“被子盖了脸不好,别捂着。”
虞岁宁还是没说话,手盖着耳朵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不肯见我便不见,我把话说给你听。”
“你应当也见过贤王谢忱,若是那些人里有人能斗倒了所有人那多半就是他,不日前他迎娶了镇东侯的独女,南齐江山怕是要落入他手。此人心机深沉为人狠辣,能力却是有的。我对谁坐那把龙椅并不关心,我也没有那份重量去左右结果,只是我不能看着他们逼死了谢锦,我答应过先帝若他日我在军中有造化将来便护谢锦一回。这些事离你遥远,听听就好。”
“碧扇,我心悦于你,从那日皇城大街上见你第一眼便觉如见故人,后来才察觉自己对你是那样的喜欢。我不问你过去,不问你心中埋藏的不想诉诸于口的秘密,我只是想,我栽了便栽了,只要你不牵扯伤害他人,我就什么也当不知道。”
“这一年多来是我人生之中最轻松快乐的时光,我和自己心爱的人过着平凡人的生活,朝朝暮暮,点点滴滴,我心满意足。”
“我若爱一人,便会求白头终老,从青丝走到白发,然而我没有这样的福气,我不能做自己命运的主人,所以不能和你白头偕老怕是要成我最大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