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
天早已亮了。
陆潮星下了早朝回来踏进空荡荡的宫殿,那鲛人正趴在窗前发呆。
墨色的长发倾泻而下,末端垂到了大腿处,不知是不是因为鲛人常年生活在海里,他们的头发看上去总是带着水汽,一照到阳光就又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感。
一段时间的精心照顾,鲛人身上长了不少肉,看着还是较瘦,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吓人。
四个侍卫合力把一座铁笼子擡了进来,陆潮星挥手让人都退下,锦福也退至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只等皇帝有令再进去。
“来看看你的笼子。”
虞岁宁只偏头瞧了一眼就没反应了。
“你本可以住最华丽的寝殿,享受这后宫里独一份的宠爱,你偏要跟朕死犟。”陆潮星握住鲛人那偏瘦的腰身想要把人拉进怀里,一直没什么激烈情绪的鲛人一把将他推开。
药效还有残留,鲛人还是不怎么使得上力气,他把皇帝推开自己也往后踉跄了两步后腰撞上了窗沿。
陆潮星心绪浮动,他扬起手,眼里燃起两团怒火。
只是对上鲛人冰凉的目光,这巴掌始终没有落下去。
“朕不会再由着你放肆。”他从袖袋中拿出一只精美的玉镯抓住鲛人的左手强硬地套进去。
那只镯子是上好的南红,这种玉石稀少,能做成镯子的大料就更稀罕了,陆潮星是心血来潮想起库房里有这么件一直没赏出去的东西,想着红色的物什跟朱玉那一身雪一样白的皮肉很是相配。
挣扎间手腕磨得一片通红,陆潮星捏着鲛人的下巴冷笑,“今晚会是你这辈子最难忘的日子,给你脸你不要非要吃罚酒,如此你就乖乖受着吧。”
皇帝甩袖而去,“把人给朕看好。今晚送去朕的寝殿。”
门又被闭合,虞岁宁啪一下把窗户也给关上了。
这动静不小,皇帝跟没听见一样脚步都不带停顿。
温故拿沾湿的帕子擡起虞岁宁的脸轻柔地擦拭,所有被陆潮星碰过的地方他都擦了一遍。
脸擦完又到手,他看见手腕那一大片的红痕垂了下眼睫,盖住底下的锋芒。
若不是……他怎么能忍得了有人这样粗暴地对待他的岁岁。
他捧到大的人凭什么给别陆潮星这种根本不懂尊重为何物的人糟蹋?
这镯子本来就不是做来给男人戴的,男女的手骨大小有偏差,就算薛朱玉这壳子不是魁梧的类型手围也没有小到跟寻常女人一样。
强行套进去不疼才怪,而且套进去比拿出来更简单,这南红镯子一进去怕是再脱不下来。
虞岁宁在寝殿里翻找了一通,在某个角落里翻出来一块打磨平整的垫桌角的石头掂了掂。
他把胳膊放平,抄起石头就要往镯子上砸。
温故看的心惊肉跳,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的举动。
“会受伤的。”温故把石头放到一边去,后怕地把人搂住,“这样不值得,陆潮星不配让你疼。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等离开之后我找工具弄下来,不会伤到你的手。”
虞岁宁想了想,歇了现在砸破这见鬼的手镯的心思。
他能忍疼,也不在意手受伤流血,但温哥会心疼和担心。
陆潮星走之前说的什么他们都没忘,他朝温故做口型:“按计划。”
“好。”温故抱了抱他,“相信我,我一定来得及。”
虞岁宁笑弯了眼,他当然相信温故来得及,这一次,他只需要等待温故来救他就好了。
景颂已经死了,这一份仇报不了,但是没关系,其他人都还活着。
早点了结吧,他想跟他的真实回家,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
鲛人被宫女小心伺候着,逐月国侍寝的规矩是侍寝之人在承帝王宠爱前需要沐浴三遍,从头到脚都要干干净净。
当晚所穿的衣服也要提前用熏香熏好,为了方便皇帝享用,侍寝之人不会盛装打扮,基本是去掉了所有雕饰。
至于穿的什么……宫女们的视线一碰到鲛人身上那一层朦胧暧昧的红纱就跟烫到似的飞快移开。
这身衣服如此轻佻并不是常规的寝衣,鲛人现在穿的这一套是皇帝命人送来的。
她们把鲛人又长又黑的头发梳理顺畅就作罢,皇帝也交代过他喜欢朱玉就那样任头发自然披散的样子,不需要把头发挽起梳成髻。
一个宫女拿着一盒香粉用手指蘸取轻轻地抹在鲛人的耳后和锁骨那一片,另一个宫女跪在地上小心地为鲛人戴上繁复的脚链——陆潮星明显十分介意鲛人勾.引王祯时的那副打扮。
他的东西,漂亮的一面自然是只能被他看见,由不得被其他人看见觊觎。
一般情况下都是陆潮星前来睡后妃,但皇帝吩咐的是把人擡去他寝宫,宫女们把鲛人打扮好就全部退下,接下来是太监和侍卫用轿子把鲛人送去陆潮星床上。
鲛人身上的薄纱被夜风吹得飘如蝶翼,这副被上天偏爱的好颜色在夜里也璀璨夺目,但是宫人侍卫都不敢多看一眼,那可是皇帝的人。
陆潮星已经提前到了寝宫,按道理皇帝不等后妃,但他在朱玉身上破的例够多了,这点小事他压根不在意。
小轿在帝王寝宫外停下,宫人掀开轿帘,鲛人从里走出。
宫灯熏黄夜色,鲛人如这夜里盛开的红色曼珠沙华。
陆潮星手指放在桌面上,跟随那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轻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