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刚冲下楼梯,就看见孙南宥正挨个推开客房的门,神色焦急。“阿宥!”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想到傅倾的手段,她就忍不住担心,“你没事吧?”
孙南宥回头,见是孟初,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孟初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孟初迅速检查他的状况,确认他没有被下药的迹象,才松了口气:“我没事。”
“那就好,但、还有沈煜,”孙南宥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在哪?”
孟初下意识指向二楼,“刚才还在……”
话音戛然而止。
却见长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残灯在风中摇曳,投下诡谲的影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感到一阵寒意。
“先离开这里。”孟初压低声音,拉着孙南宥就要往门口走。刚迈出几步,孙南宥突然停下:“等等——伊拉勒呢?”
方才还醉倒在桌上的北疆神女,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半碗未喝完的酒在桌上微微晃动。
孙南宥慌忙冲到柜台前:“掌柜的!有没有看见——”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柜台后空无一人。整个大堂寂静得可怕,仿佛从来就没有其他客人存在过。桌上的酒菜还冒着热气,烛火依旧跳动,可除了他们,整座客栈竟再没有第三个人的气息。
“不对劲……”孟初的剑已出鞘,“我们中计了。”
月溯剑身凝结出冰晶,可周围并没有魔族的气息。孟初小心翼翼地四周搜寻,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
孙南宥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伊拉勒留下的那碗“烧春雪”上。琥珀色的液体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一股甜腻的香气钻入鼻腔,让他莫名口干舌燥。
那酒仿佛在叫嚣着让他喝下去。
孙南宥鬼使神差地端起碗,仰头喝了一口。
“阿宥!”
顿时天旋地转。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孙南宥恍惚看见——
一抹极其耀眼的金光,与周围世界分明格格不入的。
夜风呜咽,沈煜无声地穿过长廊,玄色长袍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
他正打算下楼,却在转角位置瞧见不远处——几道陌生的视线。沈煜赶忙躲在墙后,抬手开了天眼,却发现这几个乞丐并非寻常乞丐:他们身上,都有灵力在流动。
这显然不对劲。沈煜伸出两指,指尖鲜红灵力缭绕,他悄然跟了上去。
乞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座荒废的破庙前。斑驳的朱漆大门半敞着,里面透出幽幽烛光。沈煜眯起眼,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掠上断墙。
破庙内,傅倾背对着门口而立。夜风灌入残破的窗棂,掀起他雪白的衣袍,手腕铃铛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沈煜瞳孔一缩——却见月光下,傅倾的眉间一点朱砂红得刺目,眼角描着的金粉,妖冶的纹路一直延伸到鬓角,似乎是比寻常更加妖艳。
而他指尖把玩着一枚漆黑的丹药,不用多说,沈煜闭着眼睛都能猜到那是什么。
“傅倾!”沈煜再按捺不住,纵身跃下,承影剑在掌中凝成,“果然是你——”
话音未落,傅倾忽然转身。
“嘘。”他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你来得正好……”
后半句话却不是对沈煜说的。
夜风穿过破庙残垣,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沈煜下意识后退一步,靴底不慎碾碎枯枝,在寂静中炸开清脆的裂响。
傅倾背对着他走在断碑前,雪白袍角被风掀起,露出那一截系着银铃的手腕。铃铛声音很轻,却每一声都精准地卡在心跳的间隙里,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言。
然而,这铃铛的作用,却是来限制他的。
铃铛声戛然而止。
庙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五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无声落下,宛如鬼魅一般,迅速围成五角之势,将中间的傅倾紧紧护在其中。
然而,比沈煜的剑更快一步的,是风中突袭而来的、金色灵力化作的短箭——
“嗖——!”
金色灵箭破空而来,直擦着沈煜的耳际掠过!
而那支灵箭钉入他身后的石柱,瞬间炸开一片刺目的金光。
“沈煜,许久未见,你的身法倒是精进了。”
久违的少年的嗓音自庙门处传来。
沈煜猛然回头——
破庙的尘埃被一阵穿堂风掀起,月光从残破的穹顶漏下来,照在那人身上——
褴褛的麻衣松垮垮挂在身上,袖口磨得发毛,衣摆还沾着泥浆干涸的痕迹。可当他踏进月光里,破旧斗篷下露出的却是张意气风发的少年面孔。眉如剑锋,眼若寒星,嘴角噙着点玩世不恭的笑,连脸颊上那道疤都显得鲜活生动。
他眉宇间带着几分熟悉的懒散,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与沈煜在竹林里打斗比试的少年。
沈煜的瞳孔骤然紧缩。
“怎么,沈公子,不认得在下了?”于奕轻笑,随手摘下斗篷,乱蓬蓬的头发里还插着根稻草。可那柄悬在腰间的剑却亮得惊人,剑穗上缀着的铜钱在夜色中泛着暗金色的光。
“还是说……沈公子这些年修魔修得,连故人的脸都记不清了?”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冷得像冰。
夜风骤起,吹灭残烛。
沈煜的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于奕……”
“沈公子这么瞪着在下做甚?”于奕指尖把玩着另一支金色灵箭,“故友重逢,难道此刻不是应该像戏本说的那样热泪盈眶吗?可沈公子怎么……一副要杀了在下的表情?”
说罢,于奕走到沈煜跟前,刻意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承影剑的剑尖之下。
“你到底要做什么?”沈煜丝毫没有退缩,甚至任由那锋利的剑尖肆意刺入于奕的皮肤。
“做什么?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于奕故作惊讶地挑眉,食指轻描淡写地划过剑身,指尖沾上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暗红,“那当然是——想要毁了你们啊!”
话音未落,他忽然向前扬手一撒——
“哗!”
一片惨白的粉末在空气中炸开,如细雪般朝沈煜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