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萧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重复道:“你说什么。”
“我们算了吧。”五脏六腑像是在燃烧,遂钰根本无暇顾及萧韫的表情,更没办法回以他更大的反应。
他平静地注视萧韫,精神萎靡:“你也觉得荒唐,对不对。”
这段并不光彩的关系,长时间折磨着遂钰的精力。
“太学那年,我早就该意识到,你的身份与寻常先生不太一样,但那个时候我还那么小,怎么懂一个男人处心积虑的盘算。”
“每一次的巧合,都让我以为是老天爷见我可怜,特地派你入尘世拯救我。”
“其实不必老天做什么,以我在大都的地位,只要是个有权势的人,都能很轻易地将我玩弄于股掌。”
“如果能重来,不,我不愿意再重来了。”遂钰精疲力竭道:“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该嫁的嫁,该杀的杀,这些通通不必经我的手,你自己来不就行了吗。”
“打着历练我的幌子,让我帮你杀人。萧韫,我累了,不想玩了,你重新再找个人陪你玩吧。”
“让他继续做你根本见不得光的情人。”
遂钰招来陶五陈,道:“叫他们把船停过来,私宴散了,陛下要回玄极殿歇息。”
遂钰像平时帮萧韫善后那样,井井有条地处理着私宴过后的事宜,他陪着萧韫坐在草地上,两个人都湿漉漉的,没什么边幅可言,可以说是极度狼狈。
陶五陈试图将薄毯搭在遂钰身上,遂钰将毯子扯下来,递给萧韫说:“擦头发。”
萧韫没接,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遂钰收手时,他啪地抓住遂钰的袖袍:“太学……朕本不想骗你。”
“朕只是怕你跑了。”
遂钰又气又想笑:“你也知道我会因为你的身份被吓跑,那么那夜萧鹤辞把我塞进玄极殿,为什么不能等我醒后,让我自己做选择。”
如果你能尊重我,或许我也不会想着逃跑。
遂钰累得浑身发软,缺氧后带来的头晕脑胀,终于排山倒海地冲他涌来。
潮景帝既然敢胆大包天地收下南荣氏嫡幼子,那便该预料到种种纸包不住火的后果。
萧韫太自信了,自信掌控所有人。
小舟缓缓驶向对岸,遂钰与萧韫面对面坐着,他忽地起身,捧起萧韫的脸,认真道:“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这是第一次,遂钰以俯视的姿态触碰萧韫,这样看起来,皇帝似乎也没什么可仰望的。
好像在某个瞬间,他也成为了泯然众生的一员,变得毫无特点,只是空有皮囊。
遂钰承认,自己对萧韫的好感,源于他那副容貌,只要他笑起来,似乎枯萎的花也能焕发生机。
但皇帝的怒火燎原,会化作最凶猛的夜叉。
“现在我不跑了,你觉得还能抓住我吗。”遂钰低垂着眼,将嘴唇贴在萧韫眉间,失落道:“你觉得你还能抓住我吗。”
萧韫身体微僵硬,陡然扑倒遂钰,小舟剧烈摇晃,遂钰狠狠摔进软枕。
紧接着,萧韫掀起垂在他眼前的额发,整个人覆盖着遂钰眼前的光亮。他们头顶笼罩着的伞,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却又息息相关。
萧韫红着眼:“你想要什么。”
“我?”遂钰无所谓地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金钱,权势,还是你所谓的自由。”萧韫压抑着几乎奔涌而出的情绪,几乎哽咽。
“遂钰,如果我把我的心剖出来,摆在你面前,你是不是能开心一些。”
遂钰:“我要你的心做什么,把心拿出来,换取自由吗?”
他淡道:“行了,萧韫,你是皇帝,别这么委屈。”
像是他欺负他,可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萧韫还想说什么时,岸边倏地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有人喊道:“公主!”
公主?
遂钰拧眉,他与萧韫对视,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萧韫扭头,厉声道:“公主为什么还没走!”
坐在船尾的陶五陈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公主方才被越青姑娘送走了,陛下您——”
陶五陈慌忙跑去船头,期间还绊了一跤,险些落水。他被身边的小太监扶着,踉跄爬至萧韫腿边:“陛下息怒,老奴这就派人去岸上查看!”
“等陶公公抵达,我们这船也快到了。”遂钰反而平静下来,扶起陶五陈,问道:“公公没摔疼吧,船上行走,不比陆地平缓,再怎么急,也不能在船上跑动。”
陶五陈:“是是,老奴记住了,谢公子关心。”
萧韫膝下没几个公主,出事的只能是萧稚。
不多时,船头靠岸,萧韫抛下所有人,率先大跨步上岸。
宫女们围着昏迷的萧稚,急得团团转。
“陛下!”
萧稚贴身宫女将萧稚抱在怀中,萧稚枕着她的腿,一张俏脸煞白,双眸紧闭。
少女裙摆沾着飞溅的泥点,蜀锦鞋子脏得看不出样子了,像是在泥地里奔跑过。
萧韫冷道:“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公主的!公主胡闹,你们也跟着发疯吗!一国公主,不修边幅地睡在地上,晕倒了也不知道找太医。”
“若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
“砍断你们的胳膊腿,丢乱葬岗活埋!”
皇帝气极,抱起萧稚登上轿辇,遂钰留在原地,待萧韫匆匆离开后,缓道:“公主大约只是受惊晕厥,你们不必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