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水，你还记得吗，”陆思缘牵着苏洺的手没放开，自己坐到地上，面朝床头，脑袋抵靠在床边，“高三那会儿你也装过病。我又不傻，还能被你骗第二次吗？”闭上眼，没了后话，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苏洺等了三分钟，也不见陆思缘有其他反应，还是忍不住，收了收手指，涩然问道：“……你不问？”

“问什么？”

其实苏洺没露什么马脚。哪怕他演技再次，陆思缘关心则乱，也不一定会发现他在装病，况且苏洺是真有病在身。陆思缘是在接听完赵风朗的电话后，脑里才蓦然生出这大胆的猜想——因为太巧了。

陆思缘本只是怀疑，那话也不过诈一诈，结果他真猜中了，那么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又还有什么是要问的呢？思至此，陆思缘续道：“问你为什么装病留住我？问你怎么知道他会来？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的他？问你为什么要监视他？”

“这些事情，你想做就做就吧，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是……”陆思缘睁开眼睛，堪堪对上苏洺的视线，随即长睫一颤，迅速垂下眼睑，“三水，为什么是我呢？”

苏洺被问得一怔，但很快就明白陆思缘问的是什么。

苏洺不是没有想过对陆思缘说“我喜欢你”，他比谁都清楚，这话经他口传达给陆思缘，就不是告白，而是诅咒，因为陆思缘他会失望、会慌乱、会难过、会逃避，但绝不会欢喜。让苏洺生出摊牌的念头的，从来不是情到深处情不自禁，而是受够了被陆思缘无视，厌倦了这场关系里只有他失措和动摇，憋屈至极的时候，他才不免报复性地想着，如果我说“喜欢你”，你是不是就会看我一眼？你是不是会为我苦恼？你是不是也会痛苦也会难过？哪怕是向着糟糕的方向前进，也好过被你忽略。

可惜每当面对陆思缘时，苏洺脑海里就只剩下怕他为难、怕他远离，只愿站在他身边的时间能再长、更长些，于是没骨气地粉饰太平，直至欲望越来越不安分，苏洺忍不住向陆思缘走近，又一边瞧着这段和睦又亲密的朋友关系进入终止倒计时，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日日数着死期的到来。

陆思缘一旦知道他的心思，便会如躲瘟疫般逃离，苏洺曾对这点深信不疑，但没想过陆思缘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分明会走，他分明要逃，可他怎么还能牵着自己的手问“为什么是我”，这样轻而易举就将苏洺以往所有设想破灭——即使他知道你喜欢他，也不会为此慌乱，不会因此对你特殊，你的感情于他，并不值得他看。

你以为的杀手锏，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陆思缘只一句话，就至苏洺于可笑可悲之地。

苏洺的手才在陆思缘手里揣出些温度，就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抽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陪陆思缘看剧，见反派阴谋告破、死到临头总要问“你怎么知道的”这种没有意义的话，苏洺觉得多少有点傻气，如今差不多的心境落到自己头上，苏洺才明白，这是人之常情。对已经知道自己感情却装作不知道的陆思缘，苏洺说不上愤怒，只觉怆凉，还余有不甘，为使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凄惨，才面上装得强硬反问这一句，这样一来好像错的不是自己，而是已知却故作不知的对方。

陆思缘空出的手在半空虚握一下，最后收了回来，“……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