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苏洺才要问，却忽然想到了，好笑一叹，“哈。”

还有哪晚？除了陆思缘得知言茵怀孕就大醉一场，撒酒疯抱着苏洺哭，最后被苏洺抱回房中那晚，还能有哪晚？于是之后所有事件都有了眉目——陆思缘为什么着急劝苏洺找对象、为什么罗殷灵一出现陆思缘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为什么用那样的语气哄苏洺做一辈子朋友……因为陆思缘都知道。甚至于，本该是被伪装成巧合的挽留，也因为早早知道苏洺的心意，巧合成了可疑，一下便被陆思缘探出了答案。

所以，陆思缘未必不知道，不，是一定知道苏洺离家前生气的原因，他只是妄图通过以往的方式糊弄过去，好维持当下的平静。如果不是赵风朗逼得苏洺整这一出，如果不是兵临城下，陆思缘这小人，应该还在打着小算盘，希望在不知不觉间解决掉苏洺喜欢他这一麻烦，哪能那么轻易摊牌。

现在回想，陆思缘都要怀疑那晚是不是他在做梦。

他的身体因酒精陷入沉醉动弹不得，但大脑一股一股地疼，思绪倒算明朗。

他在苏洺怀里的时候，心中念的还是要放下赵风朗，直到苏洺把他放到床上，替他脱外衣、用毛巾为他擦脸擦脖子后，脑子里就只剩苏洺了，他想，还好他还有苏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人兜着，生活还能糟到哪里去呢？虽痛失所爱，却因为苏洺的存在，不至于令他觉得活不下去，虽然从前也有过无数次放弃的念头，可他是头一次觉得，这次说不定真的能放下赵风朗，能告别曾经蜷在阴暗角落因爱而扭曲的自己，朝前走。

苏洺帮他擦拭过脸后便没了动静，陆思缘以为他已经离开，却在将要睡着之际，忽听苏洺叫他，“陆思缘……”声音近极。

陆思缘不知道苏洺这段寂静里在做什么，只是光想到“他难道一直在看我”便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你又有哪里好呢。”苏洺这句低语似叹似怨，甚至教陆思缘听出了些恨，他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实在不成器，才让苏洺恨铁不成钢，却感额上一凉，是苏洺单指抚过，接着是浅浅的、柔软的触感，轻得像羽毛拂过，却碰得陆思缘血都发热。

——是吻。

等到苏洺离开，陆思缘才缓慢睁开眼睛。

苏洺明明没有任何情字表白，连吻都没有逾矩，这一吻落在额头，于常人而言并不含什么情愫，可那是苏洺，这是陆思缘认识的苏洺能做出的最出格的举措，这两者相加于陆思缘眼中，他再是迟钝、再不愿接受，也没法找到更合理的解释。

就像浪漫的童话诅咒一样，故事里王子用吻唤醒了沉睡的公主，现实中苏洺这一吻带起陆思缘许多回忆，他想到别人评价苏洺的笑容与他相似，想到苏洺无微不至的照顾，想到苏洺愠怒受伤的眼神，想到苏洺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最后是他每每望去，都能对上的，苏洺沉默幽深的注视。

那些本该模糊的记忆，循着种种痕迹，逐渐清晰起来，有无数次，苏洺那些在陆思缘看来无法理解的情绪和别扭，都被陆思缘简单地理解为小孩儿脾气，只管哄，却不想。他就这样轻飘飘地将苏洺的真心置之不理，甚至抛掷一旁，无数次。

他喜欢我。对于这份迟来的意识，陆思缘没有半点欢愉，他浑身都发热，心却没有展现出相应的热烈，过去与苏洺相处的片段越是清晰，苏洺喜欢他的证据越是多，他的呼吸就越发不顺畅，像没顶于难过中，心脏甚至迟钝地发起痛来，以至于要他侧蜷起身来，胸前那块薄布料都被攥皱成一团。

——是啊，我又有哪里好呢。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