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月余川蹙紧眉头,郁闷不已。
孟往不在乎这种事,但他却敏感得很,自轮回司政变之后,孟往待在天陲野,因着势弱和美貌的缘故,和其他方相会谈出现过好几次被觊觎和戏弄之事。
而他关注孟往的动向,每每得知有这种事,便会派人去将孟往与何人会谈查出来,然后悄悄去暴揍一顿。
但为什么孟往如此惹人喜欢遭人觊觎,不止是因着容色,没有这么简单。
……
他来之后吕黯便乖觉地退下了,殿中又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他抿了抿朱唇,嘴唇却又泛起丝丝的疼,是昨夜被孟往咬伤的。也就是这样的疼,愈发令人烦闷起来,他一下拉住孟往的胳膊,盯着人撒泼:“以前,是不是也有不知好歹的家伙欺负你?”
孟往一怔,随后了然,月余川断然是被有人刺探自己一事给刺激了,并且由此联想到了许多其他的事情。又喝多了酒,断然要丧失一些理智。
他轻微地凝了凝眉头,不哀伤却自显薄愁,仍旧是淡淡的,说道:“你也是极命之人,怎么会不知道极阴或极阳的根骨有着怎样的作用?”
月余川眸光愈发地沉,他当然知道,阳向极阳,阴向极阴。鬼都属于阴,只是阴的程度不同;神仙都属于阳,亦是程度不同。
阳体之人对极阳天生便有着无穷的向往,而鬼也是一样的,极阴对他们来说是无法避免的吸引。
但不同的是,鬼的成分比神仙复杂得太多,心性之中也多了许多阴暗,故而极阴对众鬼的吸引不止是潜在的,更是外显出来的诱惑。
极致阴体的味道,惹人肖想、勾魂夺魄……
再加上孟往的长相,清冷又带着几分阴柔,这不是上古人族所青睐的样貌,但却是鬼族偏爱的类型。
从体质到相貌,孟往无一不招人。
而月余川为此心生恶气,拽着人不停摇晃不肯撒手,连声质问:“你以前是不是也被许多狗东西纠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可以招他们,你只能招我……”
孟往被晃得头昏眼花,对月余川的撒泼行为表示无奈,但对一个醉酒撒酒疯的人又毫无办法。只得出手阻止他,好歹解救一下自己。
而月余川仍旧在气头上,拼着酒意,添了莽撞和冲动,一拍大腿便道:“你,跟我成婚。”
话音刚落,才猛然惊觉自己语气太强硬了,连忙顺了顺孟往的头发,软了软语气换句话说:“大祭司,请跟我成婚。”
孟往只惊诧了一瞬,随后当他酒后失言,也不当真,抽回自己的手抱臂回应说:“做男宠可以。结婚,不行。”
“……”
月余川大不理解,男宠跟帝后,这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怎么就只能接受没名没分的私宠?成为他唯一的君后到底哪里不好了??!
“你不接受我……”
他突然委屈巴巴,像被抛弃的狗狗,有如丧家之犬。
觑着一双桃花眼气鼓鼓瞪人,只是他瞪人向来没什么威慑力,这双眼睛天生便含着风情,连生气起来也是别有一番味道。孟往晃了晃心神,暗骂他狐貍精。
而孟往回不了月余川这个问题,只能微微垂下眸子,拒绝去看那双眼睛,就好像这样便能离那份感情的执念远一点。
他还是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况且,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想用婚事将月余川死死跟自己绑在一起。
只能陷在挣扎与矛盾的泥淖里,无力地,又安抚似的,靠在身边人的肩头,黏腻地蹭了蹭人。
“你不会强迫我的。”
是肯定,也是诱哄。
他这么一声,倒令醉酒的人一下子安静了,月余川搂住他往自己身上靠,冰凉的温度贴近了,冷热相接,令人抑制不住地生起杂乱的欲望和心思。
这样的肌肤,就应该被一寸一寸地……染上属于自己的温度。
他搂住人,眸光愈发深沉,反驳他:“或许我会呢?”
也许他会强迫人。
时间越等越久,私欲越积越重。
偶尔会觉得,宫旭或许是对的,直截了当地将人留在自己身边,不让其他任何人再有觊觎之机,也不会再让他去承受那些折磨人的压力。
……
正午阳光明媚,天陲野天气凉爽,清风徐徐拂着周身的酒香,孟往缓慢地吸了口气,酒量不好的人好像连闻一闻都会陷入沉醉。
他如今这是第三次被囚禁在莫及城的城主府了,只是这一次,府中所有人都任他在这里作妖。被精心地娇养,众仙侍对他毕恭毕敬,甚至于他想敲仙家少帝的脑袋,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若论舒心,当然比在外面跟一群觊觎轮回的家伙斗要好。
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月余川纵容,还有尊重。
以至于令人差点忘了,再怎么好,也不过是看人心情。他没有话语权,等有一天将人逼得急了,就算月余川强迫他,又能怎么样呢?
但无所谓了。
失势的这些日子以来,令他愈发地将人看得透彻,而月余川心如赤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什么强迫不强迫的,他不在乎了,他没有道理拒绝一个爱惨了自己的人。
画屏掩下午时的光,映着一晌柔色春暖,他攀上月余川的脖颈,仰头献上一吻……
只要月余川要,他就可以给。
但,为宠不为后。
轮回已经成了他的执念,无论如何也要夺回,或许他会死在天陲野,死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也或许神族最终妥协,护送他重返冥府,而他丧命于在与转轮王的斗乱之中。
月余川会帮他,他知道,因此这番天陲野的斗乱反而没有原本那么令人焦灼了。但重返冥府之后,那是纯粹的鬼族之间的斗争,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再帮助他了。
他不见得能生还。
他绝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去答应一门婚事,但也不愿意再让爱人苦等,因此甘愿成为别人的私宠,还一场情债,全自己的私心,也随时可以抽身。
……
他这个滴酒不沾的人,在另一个人这里,品尝到了酒的味道,是桃花酿的味道。
素白的手扣住另一个人的衣襟,他往后躺,顺势要将人拉下来。但一只手揽住他的后背,稳当有力,阻止了他后躺的动作。
“大祭司,算了。”男人一身酒气,盛满一身慵懒倦意,蕴着绵绵醉意,“我醉了。”
他不应该再继续待在这里了,但在离开之前,他垂着眼睫,乖乖巧巧地跟人告别:“那我走了,你看,我很乖的。”
令孟往一下子心生怜惜和负罪感,好像自己是一个欺负他的坏蛋。
……
月余川又又又滚了。
再早一些的时候,月余川想占有他的欲望几乎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但月余川每次一碰他就哭,最后都作罢了。如今他想开了,甚至主动邀宠,月余川却不愿意。
孟往从美人榻上起身,随手拈了玉瓶中的一枝鲜花,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知道他喜爱花草,因此殿内的插花每天都换,从不枯败和凋零。
但不管换成什么品种,什么类型,总有一种花每天都有。花朵薄红细腻,香气浅淡清雅——
虞美人。
***
男人甫一踏出寝殿,脸色便立即沉了下来,眸中清明一片,哪还有方才的迷漫醉色。他不停留,径直从回廊走远。
他千杯不醉,又不是孟往,虽然喝了些酒,但还不至于真到了酒醉的地步。
醉,不过是男人的把戏罢了。
宫旭想直接将孟往强行留下来,他虽然理智上觉得冒犯和不妥,但不得不承认,心底里却总有个声音在附和,怎么也挥不去。
孟往不会同意跟他成婚,他心知肚明,因此也不打算跟孟往说,可惜……心底的念想是如此地,蛊人心魄。
既然不好认认真真,只好假借酒意。
这样,孟往不会当真,也不会给孟往带来压力。
最真心的,往往要藏起来,以玩笑话的形式出现,作为面具。
“尊上,那些刺探孟大人的探子……”游倾忽然飞闪过来禀报他,却见他面色不虞,话音一下顿住。
“说。”
“那些探子的踪迹已经被我们摸出来了,要不要……?”
而月余川不带语气地笑:“揍,一个不留。”
什么猫啊狗啊蜂啊蝶啊,对孟往不利的登徒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谁都别想好过!
“还有,顾长年,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