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往本来昏迷了，但眉心的暗金劫纹越来越明显，昭示着劫期的暴动，生生将他从昏迷中疼醒了。

这样的劫难，总让他回想起曾经那段在地狱中的岁月，被撕裂和鞭笞的灵魂。

直到到了桃花源，这里灵气充沛，灵识海才有了被护养的感觉，剧痛缓解了几分。

但还是难受。

月余川抱他轻柔地安置在床铺上，空候跟过来，告诉他说：“要落羽香，还有护神的药。”

“我明白。”月余川极快地应下，留空候照顾人，自己去安排一应事宜。

空候侧坐在床沿，握紧他的手心，孟往忍住剧痛，眼神也涣散了，说话断断续续：“师父…我、我只有…二十一天了…”

空候知道他在说什么，二十一天，是剩下的期限。

当时转轮王启用复生海，而孟往选择终止轮回，轮回道不再运转，复生海泪海都没有用处。

但世间不能没有轮回，人间还需要运转。

人死去之后，可以有四十九天的时间，在这时间之内必须过轮回道投胎，不然便没有机会了。

这七七四十九的时限因此而来，但现在只剩下二十一天了。

若是孟往不能在这时间之内夺回轮回司，改用泪海，那么结局只能有两种。

——要么孟往放弃轮回，仍旧由转轮王掌控复生海；要么孟往仍旧选择轮回终止，逝去的人失去投胎的资格，开始化鬼。

不论是哪一种，都与孟往的愿望相悖。

他本可以有机会夺回一切，但现在命劫突至，剩下这二十一天可能都需要在休养中度过。

此刻最欢喜的一定是转轮王。

……

那双碧眼已经因着剧痛开始空洞了，但神色却那么执拗，空候鼻子发酸，除了安慰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只需好好修养。”他说，“师父会为你想办法。”

孟往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命劫没有人能替他背，急剧衰弱下来的身体也不能立马恢复。

从眼角沁出了泪。

月余川打点好，寻过来看他，落羽淡香轻轻燃起，但这对一个崩溃的人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安慰。

“听师父的，你不会有事……”月余川觉得自己心碎了。

孟往深吸了口气，闭眼，泪珠从眼角滑落，浸入鬓角。

……

阆华殿中的落羽香再也没有断过。

桃花源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此刻却也显得冷。

若是之前，孟往渡劫是生生熬过来的，他会让吕黯掐灭他的灵识，然后陷入昏迷，再从昏迷中痛醒，再掐灭灵识，如此往复，即使多次掐灭灵识对神魂有害……

但在桃花源总比之前好些，他磨了一天时间便沉睡了，倒还算安稳。

空候跟月余川暂时松了松，却也静默无言。

整个天庭都知道月余川带了人，果不其然起了一派争执。桃花源的侍儿仙童忠于主人，倒不会在意什么，只管尽心尽力将孟往照顾好了。

空候朝窗外落了一眼，外边的桃花还在簌簌地飘，落英缤纷。

“换个地方。”他突然说，但很轻声。

月余川心领神会，知道空候有话有事，擡手作请的姿势，两人向殿外去。

云亭无人来往，连仙童侍儿也被遣尽了，他们二人临着亭栏眺望云气仙山，月余川开口：“前辈有话，但说无妨。”

空候点着栏杆，说：“即使桃花源灵力有镇痛养魂的能效，但这道命劫的后劲是消不掉的。他现在还会有痛，等再好一些，痛止住了，但神魂之伤会带来什么，你也明白。”

“嗯。”月余川颔首，神魂受损的人，最容易的就是沉睡。

一天之中可能都没有多久时间是清醒的。

即使身体好些之后孟往不再受痛，但沉睡令他不具备处理政务的可能。

而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不止二十天。

夺轮回的事，势必需要另外的解决方法了。

空候负手而立，将目光落远，瞧见天边的云气流散，云卷云舒。

“我有一法。”

月余川动了动眸，偏头，正也撞上长者看过来的眼神。这个办法只有四个字，一字一字轻飘飘落在耳里，却令他耳朵都被炸破了。

说的正是：

“——灵魂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