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温子。
长洲藩藩士高杉春树之妻。
亦就是高杉晋助的母亲。
“不是亲生的。”
高杉晋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冷漠地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这个狐貍精是父亲续弦的夫人。”
………………
然而事实上,呓却觉得用“狐貍精”这个词来形容这个高杉温子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作为续弦的妻子,她举止得体,气质雍容华贵,看起来就是个标准的贵族夫人;作为孩子的后母,她看着高杉晋助时,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嫌恶或卑劣的表情。
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礼貌,却疏离。
“吉田先生,好久不见。近来一切可安好?”高杉温子说话的时候,玉石般洁白的手指微微划动,打开一把刺绣华美的和扇遮住半边脸。慢吞吞的语调和动作,说实话,看得人真的有些心烦。
“在下很好,劳夫人费心牵挂了。”呓敏感地发觉,对待高杉的母亲,松阳的态度看起来谨慎有礼到有些过分了,“不知夫人今日委身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吉田先生不必这么客气,您可是尊贵的学者,妾身的丈夫对您也一直尊敬有加。”
随意地客套了两句,高杉温子美艳的眸中忽然精光一闪,手中的折扇也仿佛要表达主人的情感般,啪嗒一声合上。
温润的声音变得强硬——只是几句简单的客套话之后就不耐烦了。
看起来,优雅高贵的习惯性动作之下,高杉温子的似乎其实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女人。
“妾身今天也是推掉了很多重要的事情来这儿的,您是明白人,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妾身是来接晋助回家的。”
………………
…………
……
让我们再来好好回顾一下当时的情况。
时间:“天人盗贼团事件”发生一个月后的盛夏
地点:松下村塾,吉田松阳的书房(兼卧室)中
人物:吉田松阳,吉田呓,高杉晋助,高杉温子……以及趴在门外偷听的银时和桂
“妾身是来接晋助回家的。”
高杉温子这句话刚落,房间的纸门就啪嚓一声被两个抱成一团的圆滚滚身子给撞出了一个大洞。
“你说什么——?!”银时和桂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高杉温子大吼起来。
“……”高杉温子高高地挑起眉毛,用折扇遮住脸,看着地上那两个刚刚从菜地里打完滚回来的邋遢男孩,露出嫌弃地表情。
“这就是你们村塾培养出来的学生吗?”
“太失礼了,银时,小太郎。”
“什么都不必说了,吉田先生。”高杉温子不悦地闭上了眼睛,语气傲慢,“妾身之前也听下人说过,你们村塾常常穷得揭不开锅,还得在课余靠学生们自己赚钱吃饭?——更荒唐的是,妾身听说我们家晋助也被您逼着上街卖过菜,是不是真的?”
“那是……”
“真是的,何等失态!”根本不旁人丝毫的发言机会,高杉温子强势地垄断了这个房间里的话语权,用犀利地视线注视着坐在松阳身边的高杉晋助,接着说,“我们将晋助送到您这里是希望您能教他一些像你的书里一样写得那么冠冕堂皇的道理的,不是来做童工苦力的!结果,您到底在把我的家的长子当什么东西使唤?这要是被亲戚朋友家的人看见了,我们高杉的家的颜面何在?!”
噼叽。
坐在一旁的银时爆了一脑门儿的青筋,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怒地拍地而起,唬唬地龇着牙就想冲上去,被反应过来的桂一把拦住。
“你这个装模作样的臭老太婆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童工啊?谁是苦力啊!什么叫‘冠冕堂皇’啊!你是在瞧不起松阳老师吗!杀了你哦!”
“喂!银时……冷、冷静一点!”
“……啊呀,真是不知好歹。”美艳的眸子从炸毛的银时身上移到另一边的松阳脸上,高杉温子笑容傲慢,“难道都忘记了你们松下村塾能平安地办到今天是靠着什么吗?——不,还是说吉田先生,您根本就没有告诉过他们?”
“……”松阳端坐在那儿,右手紧紧握着高杉晋助伸过去的小手,却始终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见吉田松阳是这种反应,高杉温子的笑容越发鄙夷了。
微微扭头,看向那些在村塾院子里拿着木刀练习的男孩,冷哼了一声。
“这种程度的打打闹闹,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么?没有道馆,没有流派,学成下来连个证书都没有——算什么?还不如到你叔叔家的北龙一刀流(*)道馆去正正经经地学。凭晋助的实力,花个两三年拿下免许皆传根本不成问题。”
“你——这——个——”坂田银时眼冒凶光,彻底暴走。如果不是桂在他背后紧紧抱着他的腰的话,那个高杉温子恐怕早就没命了。
“混蛋老太婆!你算哪根葱啊,只不过是靠着在男人身下【哔——】【哔——】和【哔——】换来的风光吧!竟敢瞧不起松阳老师和我们村塾!太过分了——高杉!高杉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倒是说话呀!这家伙可是在侮辱松阳老
师!”
高杉晋助却以沉默回应他的怒火。
“小小年纪就满口污言秽语,太粗鲁了。”高杉温子厌恶地别开脸,对低头沉默的高杉晋助说,“晋助,他这样侮辱你的妈妈你都不说点什么吗?”
欸?
银时地动作一僵,一股诡异的不详感觉涌上心头。他和桂一起扭头看过去——
高杉晋助缓缓擡起头,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下唇几乎快要被他的牙齿咬出血来。
墨绿色的眼珠微微转动,高杉晋助木然地看着那头的两个愤怒的好友,哑声开口:“闭上你们的嘴,粗鲁的下等草民。”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他的左手从松阳老师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挺直脊背,端出了鄙夷众人的高傲冷漠的表情。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坐在高高城楼上的贵族子嗣别无二样。
“再敢侮辱我的母亲大人,就杀了你们。”
………………
在高杉晋助说出那句话之后,银时和桂震惊得几乎忘记了呼吸,瞪大眼睛盯了高杉半天,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们熟悉的好友。
然后,银时渐渐反应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拍开了桂的双臂,缓缓走到门口。然后……
哐!
猛地擡腿一脚踢碎了面前的纸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并利落地转身离去。
桂张着嘴,看了看门外银时渐渐消失地身影,又看看房内静坐不语的松阳老师,一时手足无措。
“小太郎,你先和银时一起回避下吧。去看着点儿他,免得又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直到松阳说出这么一句话,桂才赶紧点了点头拔腿追了过去。
“小呓。”意外的,松阳接着又把视线转向了她,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也回避一下。”
“什么……我?”呓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用询问地目光看看松阳。
——有什么事情是连我都不能知道的吗?
然而松阳却眼神坚定,也不再多说什么。
呓在离开房间的时候,感到胸口无比憋闷,并漫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
“今天可真是……有够讨厌的。”
………………
呓前脚走进院子,高杉温子后脚就离开了村塾。仿佛在这儿多待一秒都会让她感到不适似的。
在和呓擦肩而过的时候,高杉温子甚至都没有扭头看她一眼。
这倒无所谓。真正令呓担心的,是松阳和高杉晋助。他们俩待在房里,一直谈到了天黑,没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
gt;…………
……
“站住。滚出来。”
“呃……小呓……”
“闭嘴。别喊我小呓。滚出来。离我的炤台远一点你这个厨房杀手。”
时至夜半,由于和高杉谈话而错过了晚餐的松阳在到厨房去找食物的时候被呓给抓了个现行。
“抱歉。我以后会跟你好好解释的,不要生气了好吗?”
“解释?解释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吗?——话说回来你怎么还站在炤台边,再不给我滚出来就给你死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