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话若说得多了,便会成真。
但是假话说多了,即使是真话,也像假话。
真假颠倒,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故说过,孤受教。”
重光截断对方的话,垂眸道:“技不如人,孤心悦诚服。”
涂山阙兮愣愣的,心口仿佛一寸寸皲裂剥落,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可是我分不清。”
他到底为什么难受,是因为受制清均,还是,把那些当了真。
那些假话,那些谎言,说的多了,有些从心而出,便也不知道了。
涂山阙兮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走近,站在重光面前,面上早已眼泪蜿蜒:“我应当要杀你立威,这样才可以与清均一较高下。”
但他下不了手。
重光披衣起身,心中对自己转世时留下的因果头疼不已。
他求道数万载,潜心修持,不曾有多余的心思逗留在风月上,他自己也没想过竟还有这样的一日。
因果成结,纠缠不休。
重光看向涂山阙兮脸上的泪痕,阖目道:“优柔寡断。”
眼前这人哪里还是涂山阙兮?涂山阙兮只有金丹修为也敢与元重华对峙,敢偷他灵珠,更敢与熬烈叫板。
他归位之后依旧敢算计他,足智多谋,自信果决,下手不会拖泥带水。
而如今,对方承了涂山崛的衣钵和部署,反倒如同明珠蒙尘一般,连自己的本心都已经看不清。
涂山阙兮一颤,却颤抖着终是无法反驳。
重光沉声道:“连自己所求为何都看不清,还有什么可说。”
握着迷梦的手渐渐用力到指节发白,涂山阙兮细微地颤抖着:“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是我……”
话到一般,他却再说不出口。
“可你不敢。”
重光将对方未尽之言说完,语调恢复往日沉稳:“就因为你这份不敢,你永远都不如清均。”
闻言,涂山阙兮如遭惊雷一般,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重光:“他那样对你,在你心里我尚且还不如他?”
“论才智,修为,胆魄,你哪一点及得上他?”重光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此刻,连孤都要甘拜下风。”
他擡眸,看着涂山阙兮狼狈的模样,摇摇头:“以你如今,即使杀孤立威也胜不得他。”
“你!”
涂山阙兮猛的站起,眼眶被激的通红。
他死死的瞪着重光,却在下一刻仿佛被抽调了脊梁,跌坐于一旁的桌木上:“……我知道。”
重光皱眉:“你究竟在怕什么?你敢骗孤,你敢在清霄殿门与孤动手,却不敢杀孤?”
“那又如何!?”
涂山阙兮猛地站起来,被那一瞬间席卷而来的情绪击溃。
心中的浓雾仿佛驱散了,掩埋的情感破土而出,明知这番是自取其辱,可是他忍不住。
想让他听到,想让他看到,想让他知道。
再狼狈此刻也不再顾得了
“我喜欢你”
涂山阙兮抱着重光,仿佛想要将他融进身体,他止不住地颤抖,所有的酸涩都在这一刻涌上喉头:“我那么喜欢你,我下不了手。”
“我喜欢你,重光!”
涂山阙兮也知道,他的话难以取信。
可反反复复,思来想去,能够说出口的,就只剩这四个字。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涂山阙兮颤抖着伸出手,着搭上重光的手背,嘴唇微微轻颤:“重光,你相信我,我这次说的是真的!”
他几欲将心剖开,两只眼睛紧紧看着重光,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等待对方的回应:“小师弟,这次你相信我好不好?”
重光将手抽离,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神色分毫不变:“孤说过,孤受教了。”
涂山阙兮心头像被猛然刺了一刀,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你以为,金衍是什么样的人,会被你骗一次又一次?”
风声打破了沉默,高悬于虚空的那个身影缓缓踏入镜花水月,宽大的衣袍像是白皙的烟云。
清均看着殿内涂山阙兮情状,摇了摇头:“好一副我见犹怜的面容,好一张花言巧语的利嘴。”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手下留情。”
迷蒙的光线潺潺透过殿内的云窗,照出一片半明的颜色,清均看向重光,眼中晦涩不明:“不过是途你气运罢了。金衍,此刻真情假意,你可分得清?”
涂山阙兮气得发抖:“清均!”
清均终于再分了个眼神给他:“看来孤对你的照顾尚且不够,居然敢肖想孤的东西。”
涂山阙兮猛的站起来,眼珠子死死的瞪着他:“有种你就杀了我!”
“你?尚且不配?”清均不屑的嗤笑,他右手撚决,玄雷罗网般铺盖而落。
“孤不杀你,只会让你成为孤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