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1

清霄殿内空荡荡的，唯剩殿内六十四盏垂着玉穗的宝灯静谧高悬，照出一室珠光明净。

片刻后，重光忍住剧痛跌倒在房间之内。

清均早就气疯了——这正是重光不惜违背本心，激怒对方的初衷。

乱其心，伤其情，夺其志，劳其身，清均越怒，破绽才越大。

刚才他特意激怒清均，趁着他愤怒无心细想，便是要得到这一刻的时间。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重光隐隐听见熬烈在通过逆鳞唤他，可张了张口，他却连回应的力气也没有。

紫府如今就如同战场，他已经无法再用任何灵气了。

重光强撑着支起身。

这里是清均的洞府，对方随时可能回来，他必须想方法离开清霄殿。

他刚起身，清宵殿门口却出现了一道人影。

涂山阙兮眉头紧紧皱起，面色比重光还要苍白。

重光心下一沉：“涂山阙兮？”

*

仙界，镜花水月

“君上，帝君的紫府中有两道力量相对立，一时半刻怕是好不来了。”

狐仙看着自家君上的脸色，略微有些迟疑的开口：“金衍帝君曾受罚于天，于仙君更是有大仇，现在君上应该将他送往落仙台才是。”

要知道，他在镜花水月正殿中见到昏迷的仙帝时，简直都快被吓得魂飞魄散。

一是为对方修为可以碾死自己，二是，如今仙界多在清宵殿那位手中，他们狐族如今势弱，哪里敢留人。

涂山阙兮垂目，指尖掐进掌心：“本君知晓，可是本君说了太多的假话，如今连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了。

重光败了，大仇报了，惑心也会解开，他应该高兴的。

但是他偷偷闯进清霄殿的那一刻，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

如今却是记不清了。

“您不会打算！？”

狐仙见涂山阙兮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不由得大惊失色，她惊急劝诫道：“金衍帝君尚且铩羽而归，如今狐族在仙界势弱，君上莫要自毁前程！”

“清均……”

涂山阙兮狠狠的攥住衣袖，闭目道：“本君知道，你先下去。”

“仙君。”

涂山阙兮冷声：“下去，今日之事莫要传出。”

狐仙被对方眼中的冷意所惊骇，只得行礼退下。

片刻后偌大的正殿内唯留下了两个人。

镜花水月正殿内光华璀璨，照壁后那巨大的彩色光点极缓慢地游移着。

涂山阙兮在那一瞬仿佛被吸引了，他的视线划过重光的眉眼昏睡之人身后仿佛是无边星河，静谧悠远，连平日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一股酸涩之感涌上，也唯有此时，他才能看到对方如此温和的模样了？

他的指尖仿佛不受控制，轻轻触及对方眉心。

本闭合着的眼猛的睁开，眸中色彩如深海一般。

手被对方扣住，涂山阙兮一颤，不由自主的开了口：“重光……”

重光静静地看着涂山阙兮，他的目光太过锐利，直视人心，仿佛一切都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你我之间，无话可说。”

涂山阙兮呼吸一滞，双手拳头捏紧，片刻后他苦笑道：“是啊，你杀了我外祖，如今还是整个仙界之敌，我要是杀了你，倒是成全了我自己。”

可他还是无法释怀。

之前为什么不杀他？他杀了那么多仙灵，杀了孔宣，为什么……独独没有杀他。

是当真看不起他，还是……手下留情。

重光轻笑一声，淡淡道：“脑子还算清醒。”

闻言，涂山阙兮放下手，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全被打碎，脸色惨白，拢在袖中的手都开始颤抖：“小师弟，你此刻是在求死吗？”

重光平静地坐起来，身后星河流转，他自岿然不动：“孤活了四万余载不知何为求死，有此一遭不过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自当如此。

涂山阙兮在对方的目光下偏开头，只觉得一字一字说得艰难：“重光……若我此刻护着你呢。”

重光蹙着眉头，沉默不言。

“你确实不该相信我”

涂山阙兮脸色惨白，每说出一个字嘴唇便忍不住地颤抖：“我想要飞升，想要证道。我为了骗你合籍，对你用惑心。”

“我想要取你的气运，想要与你双修。惑心反噬，还背后捅了你一刀。”

涂山阙兮此刻嘴唇颤抖，声音异常沙哑，那些话语像是真真正正的刀子，一寸寸削在他自己心上，零落到尘埃里去。

“可我……”他呢喃着，在重光的目光，那些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他能说什么？

他想要与对方合籍，想要与对方双休，还是说他真的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