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起(二)
少年拉弓搭箭示范,手臂在力量拉扯下张力十足。
薛省对路清野耐心道:“射箭之先,需行端志正凝神,射不动心。”话音刚落,箭正中靶心。
“就这样。”
路清野瞪大了眼睛,丝毫不吝啬称赞,“薛兄,好厉害!”
面对夸奖,少年粲然一笑,眉眼间露出独属于少年的蓬勃朝气,“那是自然。”
练了一天,路清野慢慢找回了状态,就是发挥不太稳定,偶尔一两次射中靶心。
有进步还是挺让人高兴的,路清野每射中一次靶心,就要朝“临时师傅”炫耀一下,顺便夸赞他教得好。
前前后后夸了十几次,任薛省脸皮是个厚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只是把其中的技巧讲了,毕竟底子在那里。他讲一遍也不过是复习。倒也用不着那么夸。
后来这对临时师徒就来回夸;
一个说你天赋异禀,一个说你教导有方。
简直毫无羞耻。
一箭又一箭射出,路清野脸都晒红了,额头上冒出来不少的汗。眼神一改平日的倦懒,坚毅又执着。
薛省暗叹,这家伙射箭的天赋还不错。多年不练,导致手眼腰腿配合得不是很好,就是多年不练,可惜了。
薛省安慰他,反正你剑使得也不错,灵猎用不着这么担心。
路清野却一门心思想要练好,叫他去旁边休息,自己再练一会。
薛省看着,嘴里衔起一丝笑。
……
果然如同薛省预料的一样。
晚膳,路清野手抖的乱跳的鸡一样,菜都夹不住。只能吃些不需要夹的食物。比如说灵果。
路清野皱着眉咽了下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这果子真难吃。”竹雅堂一众人下了课,瞧见他们纷纷聚过来:“薛兄,清扫真蕴怎么样?累不累?”
薛省老老实实回答:“不累,就一些体力活。”
路清野甩了甩酸胀的手,道:“我累死,手都擡不起来。”
一人答道:“你还说呢!我听我族妹说,你练了一天的箭术,武练场还是薛兄一个人清扫的。”
薛省笑了笑,“武练场不是很大,清扫起来也不累。”
听见箭术两字,路清野嘴角撇了撇。露出一点无奈的神色,听见薛省的话后随即消失不见,“哎呀,我跟薛兄什么关系啊?下次要是薛兄有难,我必上刀山,下火海。”
薛省挑了挑眉,语气故作认真,道:“好你个路语归,咒我出事,还下次?!”
“没有没有!就是口误。”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一脸诚恳的道:“你看我今天这里都黑了一度,给你当了一天的陪衬。”
这个倒是不假,晒成一脸猪肝色的路清野和清俊可爱的薛省,谁都知道选。那些在武练场的女弟子愣是没看他一眼。
要知道平时在家的路二少爷可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怎么和薛省站在一起,一下子成了无人问津的路边摊。薛省却道:“若你没有晒黑,论相貌你还是比不上我的。”
路清野:“……薛兄没想到你还挺‘自恋’的。”
不是薛省自恋,确实如此。他眉眼虽和路清野几分相似,但他的眼角略微上扬,捉弄人的时候喜欢眼睛微眯,非常有魅惑感。一双含情桃花眼看起来十足的狐貍眼。且他的鼻梁高挺,面部轮廓清晰,有种压迫的惊人的美感。唇色薄润,是整个面部的点睛之笔,囫囵给他添了几分可爱。
见路清野没接话,众人起哄道:“论姿色,我看你比不上薛兄,就尤氏的江泽离和尤怜都甩你一条街。”
路清野一听,立马不干了,哼道:“江泽离尤怜有什么好看的,不及本公子风华万千。”
他这般,薛省很快得出了结论。想必是自家大哥落后于江泽离,对他多了几分尖利。
当今路家家主育有两子,幺子为路清野,长子则是千年老二之称的路清潇。早年江泽离的名气很大,各家的公子,天才向他挑战,无一例外全部落败。
路清潇其人是个极自傲的人,许是天赋使然,他的骄傲又恰到好处。自然也去挑战了,结果可想而知。自此他追在江泽离后面,试图在某个方面超过他,结果无一例外,每一次都惜败。此后他得了个难听的名号,千年老二。
薛省倒是和他们想法有异,追赶月亮的人,抓住了月亮的光辉,何尝不能成为太阳般的存在……
路清野这一哼,哼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话音刚落,两道白色身影跨了进来,江泽离面上保持着平和,尤怜则一脸不悦之色,冷冷道:“这是你们云莱路氏的家教规矩,背后议论人是非!”
他的声音极冷,在这六伏天里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江泽离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头温声道:“算了,不过是小辈说说而已,莫生事端。”
尤怜道:“若是说我,我定置之不理。可若是兄长的事,那,于我而言不是小事。”
声音清朗,吐字清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极为清晰。
话音刚落,尤怜举起剑,拔出剑鞘,掌中灌入灵力,望舒顿时爆发出一阵幽寒刺眼的光。
众人被这灵光闪到了眼,连忙遮掩。
尤怜对此不屑,道:“有本事说,自然也就有本事挡我这剑!”他眼中寒光凌冽,“明日午时武练场不见不散!”
路清野面露不惧,心里慌得一批。他对上尤怜,胜算不到四成。但还是接下了,想着就算是输了,不要太难看就是了。
一时间六瑶里的人都望向他,一片惊诧。如果说路清野出格是意料之中。那尤怜就是意料之外了。要知道尤三公子是三清的礼仪典范,是各任的任教夫子的标准模范,在这上修界之中是别人家的孩子。
江泽离并不想他俩闹起来,打起圆场,“路二公子,聒碎不过和你们开个玩笑,皆是少年心性莫要介怀。”
薛省也站出来说话,他是知道路清野的实力,忙给他找个台阶下。
“既然是开玩笑,打来打去的反而伤了你们两家和气,反而不好。你说呢?”薛省擡头去看尤怜。
谁知听到这话,尤怜看了一眼薛省面色更冷了,道:“那你替他。”
听到这话六瑶里的人都愣住了,别说六瑶里的人,连路清野本人都愣住了。
他忍不住感叹:“这……。”
薛省也忍不住心中感叹,这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尤怜侧过半张清俊秀丽的脸,面上已经保持着平和,但眉头微瞥增加一丝凶悍之气。
他放下手,把剑收回剑鞘,看了一眼薛省说道:“明日午时,有胆子就来,刚好我们还没分出胜负。”
话说到这份上了,薛省也拒绝不了。
尤怜大步迈出六瑶,丝毫没有理会六瑶里满脸错愕的众人。江泽离则留下来解释:“其实你们不用来的,他不过一时气话。”
江泽离虽面色平和,但语调中夹杂着一丝强硬。
尤家人对于薛省来说可能除了那封印术和法术之外,别的一无是处。但还有一点他很喜欢,就是护短。不过把护短相刺的矛头指向他,那就不太美妙。
对于面前之人,薛省心里是有尊敬之情的,温声道:“江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
经过之前跟薛省的接触,对于他江泽离心里知道,是个有分寸的人,再者说薛省也是金灵道人的徒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江泽离道:“我不是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省囫囵回了几句,饭也没闲心吃了。
事后路清野拉过薛省,面色看起来有些心虚,弱声道:“不好意思啊薛兄,连累你了。”
薛省勾上他的脖子道:“你说这什么话,不过记得请我喝酒,要棠离酒……三坛。”
路清野拍了拍胸脯,豪爽道:“没问题。不过尤怜那孙子确实很厉害,我父亲和我大哥对他有很高的评价。”
薛省挑眉,道:“你这人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路清野摆手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
薛省道:“那不就得了,明天自有真章。”
前世的时候,尤怜的实力和天赋他又不是没见识过,十四岁别人还在筑基的时候他结金丹了,二十岁就获得真君封号,到了二十往上走上修界同辈之中再无敌手。
就连自诩修炼奇才的薛省,对上他也只能勉强缠斗,打不过,但也输不了。
晚上,薛省起夜,睡意朦胧间走错地方,到了武炼场,发现路清野早上射箭的靶子,被箭射开了花,他没太在意打了个哈欠,太困了睡觉去了。
待他走后,昏暗的阴影里走出一道身影,背上还背着箭筒,眼神不咸不淡扫过薛省消失的地方,手拉弓射在了靶子上,箭上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