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薛省带着他们的人赶到武练场真蕴的武练台,修真界的人无不好战,每个宗门世家都会设一个武练台,尤家也不例外,比武的时候需禀明今日任教的夫子即可。
今天的日子选得不错,全没有尤清仁的礼仪课,而是另一位平易近人教思想的夫子。要薛省说真要尤老头主持,非得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可。听说就连平日他看管理武练场的长老格外不爽。
认为这样粗俗野蛮,凡是他教出来学生,连打架的动作都俊雅至极。
可不要认为这是他们是绣花枕头,当年的尤清仁可是上修界仙门中的翘楚,论实力比起各大宗门的掌门家主也是不遑多让的。
他们赶到的时候,那里早就聚集了不少人,都是闻讯赶来。
毕竟这种八卦可不多见,尤家虽有设置武练台却极少人会使用。尤家敬礼,围聚一团看人行武本是不雅的事,更何况是在武练台之上的两人。
最早到现场的薛省他们一行人,他半阖着眼,发梢儿打着卷,抱着剑靠着石柱上。
薛省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泛着些懒。
天已经蒙蒙亮了,暮色褪去,天边陡然泛起一丝黎明初光。蜀中雾大,金色初升的旭日给大地渡了一层金色朦胧的光。
尤怜逆着光走来,白衣素雪,他站在越来越高升的旭阳之下,旭日在他身上描了个模糊不清的金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可依旧吸引了不少女弟子的目光,薛省暗自腹诽,“骚首弄姿。”
薛省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开,垂下修长的眼睫,足尖轻点地面,飞身跃上武练台。
尤怜紧跟其上,衣袂飘飞,在空中宛如一朵绽开的白莲,配上他面冠如玉的面容,皎皎玉洁的气质,显得他整个人只可远观也不可近得,只得,仰望瞻观。
“两人互通姓名。”武练场长老道。
尤怜示礼道:“琼林尤氏,尤聒碎。”
薛省亦礼道:“薛梦成。”
两人各退一步各自召唤出灵剑,薛省现在尚未佩剑,用的是路清野的“玲珑”。两人相望,眼中并没有杀气,只有无尽的战意。
尤怜握着泛着乳白色灵力的望舒,眉间战意四起。
下一刻,提剑夺步而刺!!!
灵气凶猛,薛省闪电一般飞身而起,望舒既利又快,薛省猛然舍弃额间的两缕碎发才堪堪躲过了这危险的一击。
又一道剑花刺来,薛省一个移步绕到尤怜身后挑剑割破了他的衣袍。尤怜身法轻巧,但还是与他有着细微的差别,他的身法每一次都是从“狗嘴”的追赶下练出来。
薛省握紧“玲珑”,他们的灵力相差大,若要想取胜只能靠巧取。
掌中悄然运起灵力,玲珑是软剑不太适合砍和刺,但却可以割。
何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软剑,因其剑身柔软如绢,力道不易掌握运用,习练时又须精、气、神高度集中,所以,在剑器种类中属高难型剑术,是与硬剑完全不同的剑器。
要想使好软剑,绝非易事。可对于上过无数次战场,一步一步从最底下的兵到万人之上的将,身上不知挨了多少剑伤刀伤,从鬼门关走了多少趟的薛省来说,使好它轻而易举。
又一片白衣被割破,薛省自知尤家重礼,若是坏了他的衣衫,焦急之下,肯定会露出破绽,到时候他只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就行了。
果然。尤怜的脸色瞬间青黑了起来,或是看懂了薛省的意图,也明了自己的优势。
忽然,灵力爆出,外袍被强劲的力道震了个粉碎。
白色衣袍的碎片,宛如被强风刮下来棠离花瓣,还未真正开放,就已吹落枝头,无辜脆弱。
外袍破碎,落出里面薄薄的中衣,白色本就透。被这旭阳一照把里面的肤色的显了出来。原本有些倦意的女修士小姑娘,顿时睁大了眼睛,没有了半分的困意。
薛省看得一惊,殊不知一把利剑向他刺来,他折腰翻身,暗自庆幸自己的身体遇到危险的本能。
尤怜冷冷道:“若是不想打,就不要折辱了望舒。”
薛省聚精会神将玲珑卷入腰中,赤手空拳。拳拳到肉,这才是他薛省的打法。尤怜见状收起了望舒,论拳头,论狠他也不遑多让。毕竟那晚在祠堂薛省也见识过了。
薛省一个起跳在空中左脚一个横扫,踩到尤怜的肩膀,又轻身一跃准备攻他下盘……
还未降落的地面,就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脚,他看到那片白衣上多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着实有些难看。
薛省感觉天旋地转,赶忙运转灵力,还没运起来,他就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灵力运转被打断,心中一口闷气喘不上来,来不及调息,一个滚身到了武练台的边缘。
来这里的大多数人,大多能代表自己仙门,自然有人看不惯薛省的行事作风。真蕴场的不少人跟着嘲讽起哄,嚷嚷着让他快点认输。
而薛省不随他们的意愿,一连躲闪好几次,对外界的讥笑嘲讽丝毫不理会,步伐愈发轻盈,他虽处于下风,却也不是一点赢得可能都没有。
尤怜的各方面都超于他,无论是灵力还是身体素质。
他的速度,前世作战的经验,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薛省调整呼吸,凝神观察。
他不是没脑子的人,挑战不是随便应下来。是他一个深深扎在他胸口的一个魔障,是他多年执念,是每每他兴起,胸中总会浮闷不止,直至深夜才肯散去。
而这一刻,尤怜脚步一滞,反败的刹那终于来到,机会的尾巴被薛省牢牢攥在手里。
这场僵持了一个时辰的比试终于可以结束了。
掌中运力,凝气成诀,挟着沉沉的破风声袭去。
成败在此一举。
平日和薛省玩得好的呼吸一滞,不由自得地紧张起来,尤其是路清野,掌心都冒热汗了。
结果除了尤怜自己,所有人对结果都意料不到。
结果一出。
那些弟子看薛省更不顺眼了,路清野先是紧张再是错愕。武练台哼笑一声,带着自家弟子散去。
薛省运转灵力要给尤怜最后一击的时候,先前压制下去来不及调息的那口气,悉数涌了上来,喉间还带着一股熟悉的铁锈味。
而尤怜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反应,薛省都能感觉到强劲的拳头带着劲风扑面而来的气息。
也就在这一刻,拳头在薛省的脸上不到两毫米的地方停下。尤怜额头冒出许多的细密的汗珠,但还是无碍的:“我输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传入武练台下的每一个人。武练台上的人,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他明显地感觉到心里那股积压已久沉闷的怨气在慢慢消散,最终归无。
话音刚落,尤怜向主持这场决斗的长老行了个礼,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留下独自错愕的众人。
一些迷恋尤怜风姿的女弟子表示不满,明明赢了却认输,纷纷揣测薛省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
还有一些支持薛省,尤怜入金丹已久,而薛省不过刚入金丹不久。此举这般也算是胜了。
相比于他们的忿忿不平,路清野明显高兴很多,赶忙把薛省扶回了他的小院,临走时给了薛省一瓶丹药,说是调息的。
而在尤怜走后,远处一道白色身影伫立,神色不明站在一花树下。一弟子刚在他身旁经过,恍然,看见那人的衣摆上绣了大片的灵流纹。等他回头看,那人已经不见了。
祸不单行,薛省被检举了。
原本他也是住并排的屋舍,但由于他话多又爱闹,吵到别人休息。又恰逢早上这么一出,弄得其他弟子纷纷抵制,尤清仁对他越发头痛打发他去了个偏僻寂静的院落。
屋子没什么问题,除了偏远之外,没什么不好。这下好了居家寡人一个,薛省暗自吐槽。屋子没人住,落了不少的灰,还带一个小院子。
路清野待了一个时辰才走的,他走后薛省休息了会。起来后没闲着,动手又把他新分配的小院打扫了一番。
路清野帮他打扫了一遍,不过他没做过这种杂事,很多地方都没打扫到。薛省一边打扫一边安慰自己,他大概是任学之中唯一一个有单独院落的弟子。
打扫了屋子,又开始清扫院子。院子不大,但陈年累积了不少的灰尘和树叶。
被他这样一番整顿之后,这座久无人住的院落才有了一些人味。
薛省一个人的时候倒也安静,扫帚使得也沉稳。若是有外人在此还有点不敢相信,他能这么安静。眸子深沉得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一番辛苦之后,天色渐晚。薛省是又累又饿,他一屁股坐到门槛上,抱怨着这不是人干的活。好一会才缓过来,薛省这才想起来收在他腰间的“玲珑”。
他拿起玲珑,没由得无奈,自己的佩剑落在别人的手里,无一例外都是战利品。偏偏路清野不一般,不仅言辞要借给他,就连要回剑的意识都没有。
薛省无聊给自己找事做。
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