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闭上眼睛,脚轻点在空中,飘在薛省身边,“第一次有人会质问神。神也讲因果轮回,他们种下了因,便得到了果,轮回因果,有何不对?”
薛省心想,难道方小姐是吃过那些血肉的后人,可若是方家这一代好像都死绝了,除了方老爷和方夫人。
神女道:“他们的惩罚够了,自然就不需要继续。予说过予不杀无辜之人,予要做的复仇。”
神女猛地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回忆起那场面,众生无相的脸,有了人的怨愤,“予要做的是上京复仇,予要让高高在上的神,彻底跌下神坛!”
让神跌下神坛,可是神女自己就是被算计的,神真的有可能被拉下神坛吗?神女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道:“若是几千年前是不可能,世人崇仙,神明是人信仰中诞生,若是无人供奉神便如同虚设,神啊,会跌落神坛的。”
太高大上了,也太荒谬了,实话说薛省不是很想掺和,却又不得,道:“敢问神女为什么想见我?我这人有自知之明,”
她说,“你长得不像我姐姐。”
薛省内心一咯噔,神女在薛省眉心一点,忽然灵识内的卜居被召唤出来,神女拿着弓,幽绿色的弓开始有了反应。枝蔓生长,零星的花朵也在点缀,他瞪大了双眼,那颗几乎掏空了他大部分的身家的沧月珠在花中悄然开放,像是受到吸引,径直飞到了神女的眼睛里面。
一刹那,薛省感觉神女的气息沉稳很多,那珠子好像就是神女本身的东西,下一秒神女睁开了眼睛,眼中的琉璃色更重了,仿佛化为实质。神女握着弓箭,泪水从她的右眼滑落,“姐姐……你还惦记着我吗。”
卜居是神女姐姐的武器,沧月珠是妹妹的眼珠,武器有灵自然认得出,难怪在榷场的时候卜居那么大反应,还有他满心期待却啥也没等到,心中凄凄,终究是错付了!
神女把箭还给他了,神女在前面带路,脚下步步生莲,没沾到地上,指引着他,此时薛省也看到了树精,他们栖息在花瓣里,见到神女统统打开了花瓣,恭敬地跪在花瓣上。
眼睛一尖,看到了中午藏书阁的那只木精,忽然想到他在图灵幻境中都能被神女发现,更何况整个灵安山都在神女的掌控之下,风吹草动,一念便知,尤家那么大的宗门需要反应多日才有那么一点线索,他一到灵安山就能知晓这么多东西,薛省看了眼前面带路的神女,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神女授意。
神女没转身,“神爱万物,与之相反也是。神啊其实也并不是人想象中的那么神圣,或许刚出来的那一批神明有,但是他们对人的所求开始了无限制地满足时,神已经将自己拉下了神坛,现在的神终究是染上了人的欲望。”
“予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与神明的战争是不会牵扯到三界,但是三界算计过我们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身上有我姐姐的气息,到你这一代断掉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薛省内心理了个大谱,“你该不会说我是你姐姐的孩子吧!这根本不可能!”
神女停下,巨大的神女像之后,神女踏了进去,看着硬邦邦的神像,并没有疼痛,这里并没有什么。周围一片空洞,只有一株高大的紫藤在空中摇曳,紫色的花瓣温柔又脆弱,“这没有什么,当时我姐姐确实和一凡人相爱并拼死生下了一个孩子。”
薛省诧异的问,“那孩子该不是我吧?”
神女看了薛省一眼,“当然不是,不过是血缘一代传到了你身上。”
她坐在紫藤树下,双目有些空洞,“我也有过孩子,只不过他们都死了,”薛省有些无言的哽咽,神女继续道:“世人爱欲,也将死于欲,他们都被我亲自杀了。”
她慢慢放下身子,整个人都趴在树上,如瀑布的长发散了下去,“从前在上京的时候,我们园中就种有紫藤花,比灵安山的还要大,我们住在树上。”
见人陷入回忆,薛省也只是慢慢注视。她回事安慰,也不会疼惜,只是觉得心疼,既然是因果轮回,薛省也想到了薛家,宋家之所以会想除掉他们是因为灵安山的授意,只不过中间窜出来一个常平安。常平安本来要拿刀,但他不想做这个侩子手,便把刀递给了师傅。
因果轮回,好一个因果轮回。
沉默了许久,神女看着沉默的薛省,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薛省从混乱的思绪拔神,道:“薛省,字梦成。”
再然后……
神女托举花瓣,花瓣融入他的眉心,之后他就没意识了,脑海走马观花中前世和今生的记忆。有嫉妒愤慨的仇敌,有背后捅刀子的朋友,有亲人,有师傅,在万千千张人脸中,他看到了尤怜。
薛省恍然从床上起来,房间是灵安山的那间,难怪他刚才在做噩梦?有点不敢信,猛拍下自己的脸,疼得他连连吸气。
冷泉回来果然是精神了不少,看到睡得死沉的薛省突然挺尸,放下手中的笔,道:“做噩梦了?”
尤怜的手很冰,不同以往的温热,一下子让薛省清醒过来,但他还是刚才的一切是在做梦,一把将尤怜拉到床上,道:“不知道,但是我感觉那个梦不像是假的。”
也写得差不多了,尤怜也管着他,把人拥入怀中,安慰道:“也不过是梦而已,不是真的。”
他道:“尤怜抱紧我一点。”
尤怜听话照做,薛省的头埋在尤怜肩颈,嗅着身上馥郁的棠梨花香,与同以往,身上还有很冷淡的味道。
薛省闻到了,尤家有热泉自然也有冷泉,比起热泉,冷泉更适合疗伤。前世他挨了责罚三天两头要去,想了想桌上的书案,又见尤怜眉间疲惫,觉得世上,除了尤怜在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于是抱紧了他。
但是没过多久,尤怜动了动被薛省抱得死紧的脖子,道:“薛省,再不松手就被你闷死了。”
“不松不松!一起闷死吧!”说着他拿着尤怜的手搭上了自己脖子,跟人靠得更近些,尤怜道:“不是不松吗?”
薛省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尤怜你真没情调,哎呀,以前都能跟我念上几句情诗,果然今时不同往日。”
“都死了,如何有情调?”
薛省反驳,“那你是要闷死我还是干死我?”
尤怜:……那你还是闷死吧。
薛省啧啧几声,就不信了还治不了男人,随即手不安分往尤怜各处游走,撩拨得人邪火上身,果然那只手楼上了他的腰,薛省满眼清明,“尤怜,我睡觉。你自己闷死吧。”
话音刚落,他整个腰腹都被人勒住,薛省内心冷哼,哼,男人!却不料尤怜只是将人往怀里带,也任由他双腿放在他中间,道:“睡觉。”
还真是意料之外。不过想到冰山下尤怜都能忍下来,便也觉得不足为奇,反之更喜欢了,大大方方将尤怜的手放在他腰间,唇摩擦人脖颈,带着蛊惑道:“想上我,我允了。”
却没想到收获尤怜一个滚字。当即坐在可恶男人的腰上,“好啊,竟然敢拒绝我,你这个可恶的男人,看我不惩罚你!”
人没惩罚到,倒是惩罚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