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乔陌睁开眼时,意识还有些混乱。
入目是一片空白。
不太大的房间里除了最基本的陈设几乎再无别物,四周是浅淡的颜色,覆着厚厚的软垫,就连地面都铺上了软软的地毯。
手脚上轻便的锁链一直连到房间的顶角,不影响他的行动,却也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房间顶上的监视器亮着绿灯,显示着它在正常运行着。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原本就混乱的意识变得越发模糊了起来。
眼前的空白似乎慢慢地又变成了漫天的火海,他好像又听到了哥哥一边咳嗽一边喊他名字的声音。
那个母亲精心收拾布置得格外温馨的家已经被火海彻底淹没,他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红,炽热地让他双眼发痛,门锁因为高温已经变型了,门打不开,但还是有人趴在门边,不死心地拍打着。
空气似乎也被这噬人的大火一点点耗尽,他背靠着唯一一扇没被火焰遮挡的窗,本能地喘息着,无数次努力地想要往哥哥的方向走去,却怎么都迈不出脚步。
大火就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燃烧着,他跨不出去,只能听着哥哥叫他名字的声音一点点地消失在越来越剧烈的咳嗽中,到后来又变成了让人惊心的惨叫,最终迅速地消亡了。
他也想跟着叫,可是他叫不出来。
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只能无助地看着母亲躺在那儿一点点地被火吞没;看着父亲拍门的手攀着门停住了所有动作,又一点点随着摇晃的火焰掉落在地;听着哥哥的惨叫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爆鸣断绝。
他以为火终会烧到自己身上,可又怎么都等不到。
那种快要将人逼疯的炽热让他难以呼吸,他想要放弃,可是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努力地汲取着仅有的单薄的空气。
渐渐地,眼前的火海好像开始蔓延,那个他从小生活的房子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昏暗又空旷的陌生空间。
一个连一个的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包装完好的纸箱,他看不出来是什么,却很快就能看到它们被火焰一一吞没的样子。
混乱的意识里似乎有一个声音让他停下来,可是乔陌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停止什么,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里,回到……那个他应该要好好保护的人身边去。
可是他还是动不了。
意识里混乱的记忆好像都只是他的幻觉,他依旧站在十三岁的那场大火里,不管怎么努力,都逃不出去。
身上似乎也越来越热,火焰的温度让他的呼吸急促,他下意识想要扯开有些紧的衣领,可是指尖最先触碰到的是一个紧紧贴着皮肤的颈环。
他手往下摸索,扯了扯衣领,依旧摆脱不了那种炎热,又忍不住去扯那颈环。
然而颈环怎么都摘不下来,他有些难受地辗转,依旧摆脱不了身上灼人的炙热,这让他更加烦躁,可下一刻,颈环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狠狠地刺进了他的皮肤。
尖锐的刺痛后是让人浑身发麻的触感,乔陌申吟一声,动作停了下来,无力地躺在那儿,眼前的火海像是被什么驱逐一般又慢慢地消失了,最后只剩下空白一片的屋顶。
他有些茫然,过了很久,迟钝的意识才逐渐反应过来,那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颈环上被他失控的异能激发的电流。
终究还是被那些人说中了。
异能失控的人,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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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房间门被关上的声音,夏星池还是等了好一阵才慢慢地睁开眼,假装自己是刚醒来。
身上还残余着实验过后的无力感。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窗外照进来的灯光足以让人看清楚房间里的一切。
这是个不太大的房间,装修风格倒是简洁明朗,若不是唯一的窗口开在靠近天花的地方,它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一室连通的公寓。
只有开了灯,看清楚墙上地上的软垫和所有家具上无一例外经过特殊加工的软角,才会让人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夏星池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七天前,白承澜什么都没说,就沉着脸把他送到了这里。
白承澜的实验还在继续,但他每次都会亲自过来,把他从房间里带出去,经过一条迂回的走道,带到研究所里,然后在实验结束后再送回来。
那些实验看起来似乎跟他以前经受过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可又格外地让他痛苦,所以很多时候,夏星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个房间里的。
除了今天。
夏星池睁着眼又躺了一会,最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便挣扎着下了床。
这几天白承澜的实验似乎一直在试图激发他内心的恐惧,因为无法躲避白承澜的异能,在身体经受痛苦的同时,他总是轻易地被勾起记忆里最阴暗的东西。
那种恐惧即使淡去了,身体产生的应激反应却还是挥之不去,下床时他的脚还有点软,差点一擡脚就摔倒下去,好不容易扶着墙站稳了,身上却依旧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夏星池深吸了口气。
今天是他第三次尝试在实验中一直保持清醒,也是唯一一次成功的。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时间越长,就算他依旧能维持自己的理智,身体恐怕也承受不住,逃脱的机会会越来越渺茫。
他也不想像在谢家那样,再在这里熬上几十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熬几十年。
也幸好,白承澜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把他放到这里来,和被束缚带绑在研究所的床上相比,这里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又站了一会,力气似乎逐渐回到了身上,夏星池却没有放松,依旧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盥洗室走去。
如果非要说这里跟研究所相比有什么好的,那大概就是,它虽然有监控,却居然不是全方位的。
关上盥洗室的门,夏星池终于靠在门上,长长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