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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去往漠河(1/2)

P—去往漠河

徐邀没有多少力气,很想就这么睡到地老天荒,但他身上还是脏的,强打着精神去洗了澡,并且将店长借给他的那件外套也洗干净了。

羽绒服娇贵,不能机洗,等他揉搓完之后再起身,觉得头更昏了,而且还在犯恶心。

他强行忍了忍,将衣服晾晒好,又去烧了热水。在等待烧开的过程中,他就痴愣愣地盯着沸腾的蒸汽,看着看着,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水雾凝结在瞳孔上。

他都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生了一场病吗,怎么变得如此脆弱。

他闭上眼睛,回想了昨日发生的一切,从他冒雨去送单,再到被黄小姐羞辱,接着是小琦的正面关心和店长的侧面关怀,最后千转百绕,纠缠在解听免给他发的微信上,以及他毫不留情地不理睬与接连两次的挂断。

好像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能让他现在难受伤心的原因,但每一个又好像都是,交错混杂起来,早已理不清了。

嗡嗡的声音示意着水烧好了,徐邀这才意识回笼。关火,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水,泡了药,稍微冷却后咕噜咕噜地咽了下去。

他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可一点都不饿,只是不吃的话病会好得更慢。

徐邀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快没电的玩偶,四肢虽然还在,但只是拼接的,有气无力地随意挥舞着。

他去熬了点粥,胃里总算不那么空了,而且还热乎乎的。又量了体温,显示三十八度二,应该是降了一些。

他打算使用物理降温,遂接了盆冷水,将毛巾浸在水里打湿,敷在自己的额头上,盖好被子,闭眼休息。

徐邀以为之前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了,应该不会再睡着了,可以自己起身不断换毛巾,但是他低估了生病的虚弱,也低估了药效的副作用,很快他就模糊了意识,再次入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不过因为下过一场雨,所以天色并不是很好,还是灰蒙蒙的,光线又被窗帘遮挡,因此房间里阴沉沉的,微弱的呼吸声又显得极其寂静。

徐邀掀开沉重的眼皮,没忍住咳了几声,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他好一会儿才缓下来,没什么精神地盯着房顶发呆。

好累,好痛苦,怎么会这么累?怎么会这么痛苦?

他真的只是生了一场病吗?他是不是要死掉了?

活着真的好累啊,他不过才十七岁,为什么就要遭受这么多苦难呢?

为什么别人在这个年龄就只需要为学习而担心,而他除了学业,还要操心钱。

每日每夜都在为了费用而忧愁烦心,恨不得一块钱撇成两块用,掰着手指头数他何时能熬出头。

可他真的能熬出头吗?

徐邀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再见到天明。

高中过完了还有大学,大学的费用只会更加昂贵,他除了学费,还得为生活费奔波。

再之后他开始成为社畜朝九晚五,也许到那时候,他只需要专注于工作,应该能比现在轻松了一点吧。

但是,还有将近七年的时间。

七年,好长好长,仿佛看不到尽头,他真的能坚持得下去吗?

他是在中考毕业后才开始打工的,这才不过半年,他就已经觉得很痛苦很无望了,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要起床,急匆匆地洗漱完就要去赶公交,就连早点都是在等待公交的时候抓紧吃完的。

而且这还算幸运的,要是某一天他倒霉的话,他会正好错过公交,只能再等十五分钟,但这也就意味着,他肯定会迟到。

迟到了他就要被周容惩罚,在后门罚站,长达五个小时。可是,他每一天都很累,从来没有睡眠充足过。

他放学了就要急哄哄地赶到店里,工作到打烊,基本这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他再花一个小时回家,先完成作业,之后还要写一些额外的练习。

他的成绩不能掉下去,他还要考上一个优秀的大学呢,这才对得起自己与孟疏元的付出。

等到能入睡的时候,快的话差不多是两点半,慢一些就得到三点,甚至有可能会更晚。

下课的时候,别人要么在有说有笑要么在刷题,而他似乎永远都在补眠。

然后,无限循环,不断反复这枯燥又疲惫的一天。

也许生病了就容易胡思乱想吧,徐邀回想了他这辛苦艰巨的生活,只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周遭都是昏聩郁悒的,低沉阴翳不断笼罩席卷着他,他的四肢百骸都是无力的,根本擡不起来。

没意思啊,真是没意思,活着太没意思了,活着好累。

他的这个病能不能再严重一点,要是直接死掉了就好了,他再也不需要每天睁眼闭眼就是在烦心这些事情了。

可是……他还有一个心心念念的愿望未曾实现,这个想法深埋在他的心底很多年了,从未腐朽枯竭,如果他没有做到的话,就这么死掉了,他又会很不甘心。

——他很想,去一次芬兰。

其实准确来说并不是他想去,而是孟疏元一直非常向往去芬兰走一趟,他只是从小被孟疏元时不时的念叨而潜移默化了。

但以他家的情况,出国旅游一趟还是不小的负担,所以父亲一直在攒钱。终于在他五岁的时候徐恒差不多存够了,便打算全家一起去芬兰玩一次。

只是孟疏元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导致得晚两天才能出发。因此徐恒便打算提前动身,也正好先去踩踩点,将游玩路线定下来,就当做攻略了。

可是,在乘坐飞往芬兰的路上就出事了,原因是飞机失事。

说来也巧,因为他一直更黏孟疏元,所以没有和徐恒一起提前出发,所以很幸运地躲过这生死一劫。

不过,此后徐邀仍是觉得,自己是不幸的。

为什么其他同龄人的家庭皆是甜蜜美满的?凭什么就他这么倒霉?就连仅仅是想完成母亲多年的愿望都要发生悲剧呢?

所以他顽固地认为,这个世界就是悲哀的,只有伤痛才是常态,愉快和幸福都是短暂的假象。

人这一生,从降临开始就是嚎啕大哭,再到死亡结束,化为白骨,得到的还是泣不成声,因此他自怨自艾地坚守着“悲观论”,并且连带着恨透了间接害死徐恒所在地的芬兰。

直到徐恒去世后他的第一次生日。

他出生于漫天飞雪的圣诞,那一天,孟疏元含着泪,却笑着告诉他——

“阿邀,你很幸运你知道吗?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特殊的日子不过尔尔,而你就出生在一个特殊的日期中,这是幸运其一。”

“其二,12月25日,它是圣诞,在那一天,圣诞老人就会出没,他悄悄在每家每户的袜子里塞上礼物,以此满足每一个人的愿望。你看,世界上有几十亿人,他要在一个晚上将这么多人的愿望全都实现,是不是很伟大?”

当时才不过六七岁的徐邀懵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啊,我们阿邀既然这么巧也是在这一天出生的,能不能也乐观开心一点呢?”孟疏元捏了一下徐邀的鼻子,“学着圣诞老人,虽然不能做到给每一个人送礼物,但能不能尽自己所能,给予他人帮助、给别人带来快乐呢?”

他那时候还小,等到他年纪渐长之后才渐渐明白过来了。

其实将圣诞老人与开心挂钩是很牵强的,孟疏元只是看出来他因为徐恒去世而每天变得消沉,所以才强行找了一个关联,希望他能走出来。

只是,他虽然明白此事的虚假,可它却深陷于他的心中。

徐邀想,既然他认为万事万物都应该是不幸的,那他就披上假面,把自己扮作开心的面具,同时给予他人帮助,让别人变得幸运一点。

从那天之后,人人都以为他好接近,性情温和,在同龄人之间,他一向是人缘最好的。在看到他人笑容的那一刻,他就在想,这个面具,要不就不取下来了吧。

再之后等他接触了地理这门学科,才终于明白了孟疏元当时真正的暗喻。

她明白他对芬兰的厌恶,所以故意说出那番话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自己发现一件事——圣诞老人的故乡在芬兰。

孟疏元当年对他的劝慰,其实是想让他从迁怒中走出来,不要去做一个无理取闹毫无理智的人。

孟疏元废了这么大一番功夫,徐邀当然要如她的意,他不想辜负她的良苦用心,所以他做到了。

他很想去看看那个距中国有七千六百公里的国家,也很想去踏一踏那片孟疏元曾心心念念的挂怀之地。但他没有钱、也没有时间,他无法赶过去,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去不了这种地方。

但是愿望嘛,不切实际也可以被原谅。他突然就好想,去一趟芬兰。

可是他去不了,他没有能去的条件,只是如果不走一次,他又好不甘心。

倘若退而求其次的话,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代替的?

徐邀思来想去,发现只有一个地方最合适,就是中国的最北方——漠河。

念头一起,就仿佛野蔓破土,长风一渡,迅速就吞没了他,让他的理智全无。

他难得请两天假,总算能歇一口气了,不去一回,不就太可惜了吗?之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竭力从床上爬起来,去扒拉床头上倒扣着的手机。手指长按右侧的开机键,嗡的一声,发出了一声震动,连带着他的手心麻麻的,竟然连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几秒种之后,手机亮起,他刚解开密码,未接来电和数不清的微信消息就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他的手机本就不太好使,叮咚叫个没完后,干脆直接罢工卡机了。

最后屏幕停留在微信消息的弹出上,是解听免发过来的,问他为什么没来上学。

半分钟后,手机总算恢复了,徐邀没理解听免,直接买了一张去漠河的车票。

他又给孟疏元发了消息,直言说他心情不好,想出去走一走,周二晚上会回来,但没告诉她具体去了哪里。

虽然孟疏元平时不会插手他的事情,也不会对他加以管制,但一下子就出门到这么远的地方,怕是也不会同意,就让她认为他只是去附近的省份散散心吧。

孟疏元很快就给了他回复,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并没有多问,只简简单单说了句好的,可是紧接着,就打来了五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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