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位思考一下,谢玉台简直要骂自己一声混账。
算了,等跳完舞赶紧回青丘,好好地哄一哄自家老攻吧。
清丽的箜篌与激昂的鼓点一同落下,谢玉台踏着舞步转身,借水袖掩映解开一层红纱罗衣的暗扣。他沉肩塌腰,几步之间甩掉最外层的纱摆,又一擡手,一侧身,整个外袍都翩然滑落。
谢玉台雪白的里衣渐而显现,小臂露出一截冰肌玉骨,皓腕与明眸遥相呼应。他将腰线后仰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又一片红纱坠在莲台之上。
从台下看客的视角望去,这具躯体上的线条就如银月一般优美朗润。没了衣衫的修饰与束缚,原本的肉身之美便完完全全地显现出来。玉肩劲腰,长颈锁骨,亦正亦邪,亦雌亦雄。
这三界六道的美到了极致,本就是不分性别的。
一支脱衣舞到了高潮,戴着面具的达官贵族们终于忍不住躁动,纷纷站起身来,此起彼伏的口哨声与狂言充斥了银月阁。
不少人开始撕去自己的衣衫,金线靴踩上象牙桌,高举手臂向台上招摇。
这方喧嚣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玉盏的碎裂。
它碎裂的声响那么轻,仿佛只是一声微不足道的叹息。而执盏之人还没有意识到手中玉器的消亡,仍然在兀自用力,直到那些碎片的边缘切入手掌,激起尖锐却又迟钝的一道道痛意。
段冷终于松开手,垂眸,已是鲜血淋漓。
割伤的感觉本是锋利无比的,然而他此刻竟感受得不那么分明。
——他方才在想什么?
他看着谢玉台在台上衣衫半褪,眉目轻佻,恨不得冲上台前给那人裹上一层毯子,锁到沉香榭的暖阁里,任他哭,任他喊,不管发出什么声音都只能自己听。
而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他又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掌心就已经是这般光景。
银月阁中的躁动愈发不可控制。不知是谁起的头,看客们竟开始将桌上的瓜果一件件向台上掷去,他们似乎妄想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博取台上花魁的片刻青眼。
而就是这时,段冷忽然感受到一缕突兀的妖力显现!
那缕妖力极其微茫,如辉光闪现须臾,若不是段冷神识全开,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出现与消逝。他紧紧追随着它的方向,竟看到一把反光的银刀在瓜果的掩护下向谢玉台飞去!
那银刀泛着不正常的光泽,乍一瞧没什么,但段冷却知道,其上必定淬了极凶极险的剧毒。他下意识拔出掌心的玉盏碎片,向那柄银刀狠狠一掷。
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玉片与银刀相撞,瞬间裂成更多的碎片,而银刀飞驰的轨迹也被撞得偏离了些许,它磕上莲生台的边缘,紧接着滚进了不可见的暗处。
段冷看着那柄银刀消失的地方,掷玉的手还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从未如此期冀过自己的射术精准,简直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一个准头。
他的心跳如擂鼓,然而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平复。
他用左手紧紧攥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虎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着那道青影一同窜出了春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