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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拾叁·欲念(2/2)

他恨谢玉台怎么那么好,被千千万万的凡人追捧、喜欢,恨他站在光亮之下,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欣赏,又被那么多的欲念肆意地想象和占有。

他觉得自己也被风绝传染上了疯病。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爱不是恨”,而现在,他站在漆黑一片的不夜阁对面,却因爱而生出恨。

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做点什么吧,段冷。你这一辈子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东西,总要疯狂一把,痛快地、自私地占有一回。

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你要守住你的本分。总不能像风绝一样,得了一人的一碗热粥,就连带着想得到他全部的好,你该给谢玉台他想要的自由。

这两种声音交替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不断折磨拷问着他。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他后背的伤口上,顺着他的肩胛骨向下流。元月的雨水总是冷的,段冷却感受不到任何湿寒,反而觉得它们在丝丝缕缕地抚慰那道极具炙热的伤口,连同自己那无法抑制的燥热灵魂。

他其实完全有能力在那些相似的楼阁中找到谢玉台,但他却害怕见到那人在别人身前承欢的场景。只要略微想象一下,他就狂躁地想要将整座春秋殿掀翻。

他一定会忍不住杀了那个凡人的。

但他杀了那个凡人,又和青丘的女君有什么分别。

不,他不能去。

这时,天际一声惊雷炸响,段冷见到春秋殿旁边的暗巷中似有青光闪动。他立时警铃大作,携出鞘之刃俯冲过去,然而到了那里,才发现风绝并没有躲藏在此处。

那只是一片浅草上的雨露,折射出的微光罢了。

他痴痴地望着那堆浅草,又忽然想起宴会上那柄银刀的模样。

——如果,如果他当时那枚碎玉射得偏了,又或者根本没有来到春秋殿,他会不会就此失去谢玉台?抑或再一次见到他因为自己的无端牵连,而一脚踏入鬼门关中挣扎?

他到底要亏欠那人多少?

这么想着,段冷的右手又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回想着演舞上的一个个瞬间,胸腔不断剧烈起伏。

于是他又对自己说,算了,你不要再奢求什么了,只在暗处做他的一个死士,护那人平安喜乐就好。

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

另一边,谢玉台终于好言好语地退出了二楼厢房,在转身之时,一双含情之目重归冷淡与平静。

招呼他也懒得跟老鸨打了。亥时已过,现在他只想立刻马上回到沉香榭,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拦不住他。

谢玉台径直下楼,走出银月阁又穿过花厅,任身后小厮怎么喊也没回头。他想,这上元佳节的最后一个时辰,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属于他自己了。

团圆之夜的最后一隅,他要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起度过。

在下春秋殿前的玉阶时,谢玉台简直一步三蹦。雨水湿滑,他不小心扭了下脚腕,可能有些挫伤,他没太在意,整颗心都被即将见到想念之人的喜悦而冲昏。

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会在春秋殿的檐廊边见到段冷。

“你……你怎么来了?”

段冷抱着玄冰站在雨幕中,整个人散发着不正常的低气压。他浑身的衣服都已湿透,此时紧紧贴在身体上,勾勒出硬朗的肩线与宽阔的胸膛。

谢玉台顾不上回去拿伞,连忙奔到那人跟前,笨拙地想用白绒披风给段冷挡雨。可是段冷太高,他又不肯低头,谢玉台只得踮着脚尖奋力往上够。

“你怎么这么傻,都不知道进来躲一躲……是门口的小厮不让你在檐下站着么?”

他见段冷不说话,自顾自继续说道,“哼,明个儿我就来春秋殿狠狠教训他们,拿着你的画像,跟他们说这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一位贵客……”

他以为段冷就是为这件事生气,还不住摇晃着他的袖口,轻声哄着。

“好啦,我的小可怜阿冷。消消气,我请你吃荷花酥怎么样?”

谢玉台笑意缱绻,眉眼温润。而段冷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从上到下反复地看着他身上每一处,仿佛从来没见过谢玉台一样。

他想象中被银刀击中的谢玉台并不存在,这人仍然好好的,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安然无恙。

段冷内心垂悬的巨石轰然一声落了地,但紧随而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酸涩和胀痛。

谢玉台很好。但是,这从来都不是他的谢玉台。

白绒披风上淡淡的龙涎香气顺着雨水传入段冷的感官。他知道谢玉台平日里从不用这种香料,这种气息,必定来自春秋殿里的恩客。

这味道让段冷浑身难受。

于是他一个用力,挣开了那人好不容易盖到他头上的白绒披风,让雨水重新落回自己身上。段冷捏着谢玉台的手腕,将人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怀抱里,力气大到要简直把那人的手骨捏碎。

“你、跟我回家。”

段冷的声线很沉,有几分嘶哑混在里面,听上去并不明显。谢玉台没料到段冷会有如此反应,手掌一个脱力,整条披风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它被混着泥泞的雨水打湿,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洁白与轻盈。

“哎——你干什么?”

他擡头望着一反常态的段冷,眼神里尽是不解。而段冷大步转身,没给谢玉台思考的时间,扯着他的手腕直接拽了他一个趔趄。

谢玉台没站稳,本就受伤的左脚脚腕又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重重磕了一下,针刺一般疼痛起来。

“喂,你弄疼我了!”

而那人就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根本没有回头看谢玉台的状态,只知道一个劲往暗巷里走,浑身都散发着燥意和狠戾。

谢玉台跟不上段冷的脚步,只得被那人一直拖着踉跄前行。他腿上磕破了好几处,阴冷的夜雨浇在上面,方才还满怀喜悦的心瞬间催生出无数的委屈,他忍不住朝段冷大喊。

“你放开我!我不回家!”

谢玉台本来的意思是,现在不回家,是要到醉风楼买几块荷花酥再回去。而段冷似乎会错了意。他回头,盯着谢玉台两只眸子仿佛要窜出火焰。

“不回家?怎么,难道你要住在青楼里么?”段冷狭眸眯起,极其戏谑地瞟了一眼谢玉台。“陪你的那些恩客,过一辈子?”

谢玉台从没见过那人这样的神情。他手上也疼,腿上也疼,脚上也疼,心里更是像刀割一般疼,红着眼眶又气又委屈道。

“你管我!我住哪里都不要跟你回家!你对我一点都不好,连春秋殿最普通的恩客都比不上!!!”

如果段冷是个正常的状态,他一定能听出来这是句气话。然而没有。这一句话稳准狠地扎在了他的痛点上,仿佛专门为印证风绝的话而生,让他知道,在谢玉台心里,他不过是个可以与春秋殿最普通的恩客相提并论的人。

他对谢玉台的意义不过如此。

段冷的眸光终于暗沉下来,得到了一直以来忧虑着的问题的答案,内心反而变得平静。

他冷冷扫视着四周,他知道,不论是随时有可能在哪片草丛里冒出来的风绝,还是春秋殿里那些男人湿滑黏腻的目光,都不允许他让谢玉台再在人间待下去。

于是他冷笑一声。“由不得你。”

段冷把谢玉台强硬地拖到红尘井边,也没管他的挣扎与眼泪,一把将人狠狠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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