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太需要听一些好话了。雨茶匆匆拿了几块隔夜的糕点,便出了王宫,向山南行去。
春日时节草长莺飞,雨茶踏上山丘之顶,抱着膝盖坐在清澈见底的溪流边,揪下一块桂花香糕,投入汩汩流动的水中。
不一会儿,一群鲤鱼精就成群结队地出现。它们一边争抢着浮在水面上的糕点,一边含糊不清地问着。
“雨茶姐姐,你又来啦!这次又带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所谓有趣的故事,不过是她与谢玉台在沉香榭中相处的点滴,被她添油加醋地美化一番,就成了可以被娓娓道来的风流韵事。
雨茶垂着头,没等她作出回答,鲤鱼精群里又发出一个尖锐的声音。
“呸呸呸,今天的糕点不新鲜!”
“就你事儿多!”雨茶的手探入水中,抓出一只长满异色鳞片的鲤鱼精,“每次都是你抱怨!”
“别生气啦,姐姐。”另一尾体型较小的鲤鱼精温声安抚道,“我们其他人都很喜欢你带来的糕点的。”
雨茶闻言平静下来,只是眉目间的失落分外明显。那尾鲤鱼精又问。
“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它指的外面,自然是雨茶生活的青丘王宫,那里是它们无法触及的世界。
雨茶摇摇头,扫去脸上的阴霾,打起精神说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快说快说!”好信的鲤鱼精们又挤在一团,谁都想离雨茶更近一些,第一个将八卦听进耳朵里。
“我啊,马上就要做谢玉台的正房夫人了。”雨茶不无得意地吹嘘,“不出一个月,我定能将他的原配夫人比下去,把她赶出沉香榭。”
“好耶!好耶!雨茶姐姐最厉害了!”
不明情况的鲤鱼精们纷纷为雨茶喝彩,而那只挑事的鲤鱼精又说道,“定能?那岂不是还没发生的事?”
“哎?是哦!”其他鲤鱼精反应过来,纷纷倒戈,“那你还没把她比下去呢!要努力啦!哈哈哈哈哈——”
“你、你们!”
雨茶的心情大起大落,满脑子都是红烧了那只异色鲤鱼,她将整块香糕向其掷出,重重砸在在它的鳞片上,又溅落溪流之中。
馋嘴的鲤鱼精们疯了一样地上去争抢,一时间水花噼啪,场面混乱,以至于不远处的树冠上跳下来一个青衣白发的人影,雨茶都毫无察觉。
那人踏着悄无声息的步子走近,如鬼魅一般立在雨茶身后。
“谢、玉、台。”他慢悠悠地说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是说谢玉台么?”
“你是谁?”
雨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警觉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她身后的鲤鱼精察觉到不妙,纷纷避险而逃,橙黄色的香糕也坠落溪底。
风绝身着翠青罗衣,一头白发没有作任何拘束,鬓角微蜷,末端覆过靴履,遮掩住他常年佩戴镣铐的脚踝。
“我啊,是谢玉台的一位故人。”他慢慢向雨茶走近,指尖轻触过她的肩膀,在她的耳畔低声呢喃。“我知道他的很多喜好,你想不想听?”
他的声音带着种不寻常的蛊惑,撩拨得雨茶心痒。
“我……我不信。”雨茶的声音带着颤抖,“阿台说过,自己在宫外没有朋友。”
“啊哈哈哈哈哈,别急着反驳我嘛。”风绝阴冷又不失张狂的笑声响起,“我不仅知道谢玉台的喜好,还知道你的喜好呢,小美人儿。”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模样精巧的黑釉瓷瓶,“比如,你一定会喜欢这个。”
“这是什么?”雨茶的注意力都被瓷瓶所吸引,转而放松了防备。
“这是一种,让你爱的人再也离不开你的灵药。”风绝故作意味深长地道,“以泠鸢十日心头之血化成,世间仅此一颗,珍贵无比,只要你将自己的血液融于其中,再喂给你爱的人服下,他就会全心全意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任谁劝说也无法离你而去……”
雨茶听着风绝的话,一双星眸越来越亮。那人话音刚落,她便想伸手把瓷瓶抢过来。
风绝却一下合了掌心。“等等。我可没说,这是要送给你的东西。”
“你要怎样才能给我?”
雨茶的眼睛眯起来,几乎是势在必得地看着那枚瓷瓶。泠鸢之血,凝情聚爱,她早就有所听闻,一旦她拥有了这种灵药,谢玉台身边的正妻之位便必定非她莫属,到时候什么小君什么镜花,都得统统跪拜在她的华裙下,她便自此趾高气昂,一劳永逸。
沉香榭也将成为她的沉香榭——她和谢玉台共同的家。
雨茶想着,若这人要钱、要权、甚至要她的寿数,她都是肯给的。然而风绝却说。
“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一个小忙,以及喂谢玉台吃下这颗丹药。
只不过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他料定雨茶为了上位一定会这么做。
这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冷鸢之血化成的灵药,而是一颗他从冥渊中取出,与他气息相通的追踪丹。只要它进入了谢玉台的体内,化作一缕无法察觉的气息,风绝就可以时时刻刻知道谢玉台的方位,便于自己寻机下手。
一连在青丘四周守了多日,风绝都没见过谢玉台的半个影子。今日他在树冠上小憩,听见雨茶一番雄心壮志,立马琢磨过来这是个谢玉台的小妾,誓要夺取段冷的“正房之位”,于是灵光一闪想出此计,借雨茶之手行自己之便。
他温和无害地笑着,狭长的双眸在弯曲时格外动人。雨茶几乎没有犹豫,便开口道。
“什么忙,你说。”
风绝再一次将高大的身躯俯下,凑近雨茶的耳畔,与她呢喃低语。一阵窸窣声响过后,他将那只黑釉瓷瓶放在雨茶的手心,合拢她的五指。
而后者擡起美艳到有一丝妖冶的面容,对风绝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