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来了,这人是真的漂亮,真的有才,更真的是没眼力见和不会做人。
但白璧微瑕又有何妨呢?这才美的真实,美的让人安心驾驭。
顺口的,朱栩就问他,“先生有何高见呢?”
“路通是财生之要义,嗯,要是能打通各乡村州郡,则不但货物运输畅通,乡村市集繁荣,还便于王上的政令传达,官兵通行,让贼匪无藏身之处......”宁怀沙知道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耳朵听着政令,眼神上下打量,还控制不住手的、自以为手法十分隐秘的拉动坐席,不断向自己逐步靠近。
可怜夜半虚前席啊。
处在这样的眼神中实在不令人愉快,不仅是那赤裸裸的意味,而且当一个人如此打量你时往往也没怎么把你当个人来看,多半就是个出价孰高才可得的物件儿罢了。
有这人做对比,宁怀沙都觉得越国朝廷上那些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老家伙们顺眼多了。
当然这算是宁大相公自找的,或者说喜闻乐见的。
在朱栩近到可以将他半披散着的头发捞在手上把玩之时,宁怀沙恍如未觉,继续滔滔不绝,“至于蜀绣蜀锦这一类贡品之物,王上可以改上贡征收为竞标。”
“哦,何为竞标。”出现了蜀王不能理解的专有名词,朱栩总得问一句。恰恰好,宁怀沙给自己立的这么个世外仙人的形象,也给足了蜀王开口问询的台阶,毕竟你作为一个王上不懂一个学子口中的词儿有些丢脸,但要说全然明白神仙的意思,那就是吴越两位皇帝也不能够啊。所以,话到一定程度,问出口是自然之事,连丢不丢人这一思考的选项,宁怀沙在“出卷”时就悄然划去了。
“唔,就是洒米粟使众鸟雀哄抢之,而王上支罗网捕肉而食。”宁怀沙支肘半个掌撑着脸,那双眼睛弯着看着朱栩,尽是纯挚之情。
虽然未听到具体的措施,但朱栩已然有些许心花怒放了,他大笑了两声,“尽有此般好事?还请先生细讲。”
“说来也简单,只要王上所需之物定为“标”,然后将以往花费在上面的费用分出一部分定为其售价,当然这是王上心目中的一个预期,不必告知于人,然后请各有此工艺和实力的商户前来竞标,合王上心中预期者得此“标”,而为王上完成。”
朱栩将宁怀沙的发丝拈在手心玩,然后漫不经心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本王花钱雇工?”
“然后,王上省去征收民物的怨声载道和一路靡费,多了笔税收银子,知晓了商户底细。为获标的,商户也会自行想法子。同时,若贡物有差,王上再担负的只是监督不力之责而已。”
中间的宁怀沙省去了那些商户可能会有五花八门的来讨好蜀王的法子,以及悄然之间让蜀王可以通过比较方便的法子同商户门连通一气,而更好的谋利的路子,毕竟那不合人设。
山林中的隐士可以有才,但不能俗气不是吗?
而蜀王之流,宁怀沙也不担心自己点开个口子,他想不到那些为他自己横征暴敛的手段。
果然,蜀王想到了什么,脸上之肉向上堆积,“先生之计果真甚妙。孤王之遇文荣,犹像汉主之遇诸葛,犹恨不能早见之啊!”
宁怀沙不甚谦虚,继续捧着他,“王上若能通路达商,则必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名留青史,功德无量。”
只是宁怀沙未用慷慨激昂或是谄媚献上的语气,而是像陈述史实,已经看到那将来的赫赫功绩了一般,淡然平静又坚定有力的诉诸于口。
“甚好,甚好,那孤王之侧则必有先生,来文荣,你我二人满饮此杯。”朱栩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和身侧的美人,满面红光,神色飘然。
宁怀沙未即刻应允,而是微垂头掐指算过之后才举杯而道,“今日可饮。”
然后,不必蜀王再多说,他便尽饮杯中之酿,未余点滴。
于上位者之前饮酒不合规矩,但今日宁怀沙不合规矩的事儿不止这一件了,朱栩只是稍微怔然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明悟开来,更加喜上眉梢。
饮酒是为庆功,能饮说明什么?定然是自己将行之事必定能成。
“好,孤王今夜就与文荣畅饮!”
次日,天光破晓时,宁怀沙依旧形容洁整的端坐在殿中,施施然恍如天上仙。而蜀王已然脚步虚浮,神智不清了,他虽然没有碰过宁怀沙肌肤寸许,但宁怀沙已经将人间极乐在他脑海中徐徐描绘。
以至于他出殿时,想的都不是如何与下一个美人共赴良宵,而是跟身边人念叨着,“修路,修路,招标,招标,孤王要用锦绣山河来和文荣并肩于青史丹青之上。”
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