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疾行，话音里带着喘气声，又压低了声音，隔的远了的曲蓄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几个字眼。他正准备等卫含章吩咐，结果那素有耳目聪于常人、可听敌情于百里外之能的人似乎也没听清楚。

卫含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真只是没听清楚，他擡头看向了那人，“什么？”

“侯爷，我们相爷他不好了！”来人面上涨红，急的满头是汗。

“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现在的具体位置。”卫含章甚至都没从坐的位置起身，声音冷冽如常，看起来甚至都没有来传消息的人着急。

等那人一一报来，正在想这先帝赐的婚事果然荒唐，且不甚如意，这两人怕只有表面之情时，卫含章的身形已经不在眼前的洞府之中了。他耳边只还留有那人冷声交代给曲蓄的几句严格督办刚才他交代事宜的话语。

说实话，傅郁也看不出卫含章到底担不担心宁怀沙。说不担心吧，他第一时间赶过来了，还急令随行军医来诊治。要说担心吧，可以理解卫侯喜怒不形于色，但就来瞅一眼，见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吩咐过陶大夫看诊后似乎没什么再需要他的地方，就转身去审问缘由、找寻作案之人，也委实难以不让人多想。

理智者时时有人标榜，但谁愿意身边之人是个冰凉冷血的角色？

当然，傅郁有再多愤懑也只能储在心头，谁叫宁怀沙昏迷过去吩咐他之后事宜悉数配合卫侯，以及卫含章这边精兵严阵的架势，他也没有作妖的余地。

“侯爷，现在我们做什么？”

“审人。”

就见一头钟乐正已经押着群人过来，其间大半身着医师服饰，他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抱拳汇报道，“侯爷，王宫中有药材又懂医理的人都在这儿了。已经审问过了，但没有招的，要上刑吗？”

卫含章扫了一圈那些人，没见到哪个面上就带着忠肝义胆，纵知此招风险甚大，而且还要运气好才能毒到越军，也要行此一事的。

他不耐烦一一甄别，皱眉道，“上刑吧。让他们互相看着，那些侠士愿意为已亡之蜀赴汤蹈火，不知道忍不忍心亲眼看着自己的同胞被牵连受刑。”

傅郁不自禁皱了一下眉，此一遭，卫侯光风霁月的形象彻底在心目崩毁。果然，有些人还真只能远观，最好不过就只活在传说里、口头上。

反倒是习以为常的钟乐正不觉哪里有问题，应是之后就让人把准备好了的邢架搬过来。

“离远点，别吵到缚云。还有，要是还没有人愿意承认的话，就半炷香砍一个吧。”

于是，那一群人又被拖拽着走。

这两句狠话下来，卫含章已然见那些麻木的面孔上带上了恐惧，大多数人不自觉地开始左右环顾，小声嚷嚷，神情烦躁又不耐。

看起来，多数是一概不知的无辜者，那种被波及的愤怒还算是真实。

倒有一人也愤怒非常，不过却不是因为无故受害，而是冲着卫含章，他因顿住了脚步不甚配合，而被拖的像一个要倒栽的葱。而身子的不平稳却没影响他中气十足地叫骂，“我呸！你个刽子手，杀害我们这些无辜之人你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这位仁兄连平衡都保持不了，还是旁边一个医官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摔倒，但脸上的愤懑之情却丝毫不减，看起来颇为滑稽可笑。

卫某人倒没笑，只挑了下眉道，“这倒不不劳您担心了。我砍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差这两三，您说对吧？”

他边上的兵卒见卫含章没有再吩咐的，就要拖着那人继续走。

“审问就让他打头吧。”卫含章又道。

“是。”

那家伙仿佛不知首当其冲是自己一般，反朝卫含章露了个挑衅至极的笑容。

卫含章有些年头没见过这样的神色了，一瞬间还挺有些怀念，想当年那自诩天皇贵胄的逆王，不也被他收拾服帖了吗？

“这位侠士想必是有些骨气的，普通的刑法应当侍候不了他。”

“是，侯爷，上极刑？”

卫含章笑了一下，将宁怀沙最后喝过的茶壶里剩余的冷茶倒了进旁边的杯盏中，“拿给他喝吧。”

靠的近的傅郁只好接过这阴损的活计，毕竟他不能像个吃干饭的，啥也不干，就看着卫侯把这一群人料理干净。

傅郁到了那人边上，正要强制给他灌进去，就听卫含章道，“唔，给他边上那位喝。对，就刚才拉过他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