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
听到她哥陡然这么说,云焉目光瞬间一厉,她想到一事,“我给你的平安符还在吗?”
按说,如果真的遇上邪祟,平安符会示警。
但云焉这几天里从未感应到平安符的变化。
司方煜摊手,“平安符好好的,没反应。”
云焉略微放下心,“那或许不是邪祟的原因。”
司方煜摇头,“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接下来,他继续回忆。
在当天夜里发现异常后,他就警惕起来,暂时搬去许先的住处将就住下。
许先租的房间略微小了些,但也算洁净,这几晚上住下来,没有遇到奇怪的臭味,也没有纸盒子送上门来。
这件怪事,司方煜在搬出去时也跟方文宇说了,加上新住处和方文宇家离得近,他后面也关注着方文宇家里的事。
后来的这两天,那个房间门口还是会莫名被人放同款小盒子。
这几天,方文宇先后收到了女士发箍、长袜,还有衬衣和短裙各一件。
有些细节司方煜隐去没说,比如,发箍是兔耳的,袜子是渔网的,衣服是水手服。
身边知情的人都暗暗把这个理解成方文宇这种单身男青年的隐秘|情|趣,猜想对方大概是偷偷网购什么宅男玩具,结果忘了换地址,被司方煜收到后撞破了。
“我确定,那些东西有问题。”司方煜笃定道。
他今天早上跟方文宇打招呼,恰好看到他神色不明对着一个牛皮纸盒发呆。
司方煜想起大家关于纸盒里东西的猜测,生怕方文宇介意又被发现隐秘|情|趣,匆匆打了招呼就走。
“这种古村落,巷子窄,跟他错身而过的时候,我又闻到了那种臭味。”
因为这个臭味太过熟悉,司方煜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恰好看到方文宇的脸。
司方煜至今回忆起来,还忍不住打冷战。
那神情,他看得清楚,却看不懂。
似乎仇恨、屈辱、不甘、绝望,各种情绪都有。
跟宅男情|趣毫不沾边,甚至,算得上可怕。
最后,司方煜觑着他妹脸色,磕磕绊绊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是有个脑洞啊,不是有那种,在墙里藏尸什么的?我闻到的臭味,真的很像高度腐烂的那什么……”
没办法,他就是一个如此具有正义之心的热心市民。
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这种臆想去报警,那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他妹来帮忙。
云焉:“……所以找我来,是想找到那个鬼魂,弄清楚真相?”
司方煜咽下口水,点点头。
虽说,凭直觉和他也算有点过人的眼力,方文宇那小子多半是个良民。
但,万一他看走眼了呢。
司方煜拉开保姆车窗上的卷帘,指了指不远处道路上。
那里,静静停着四辆黑色商务车。
很熟悉的,低调奢华且隐隐带着杀气的,司家专属保镖用车。
因为可能要面对凶杀案,他还叫来他妹,司方煜生怕他妹有什么闪失,就安排了二十八个身手最好的保镖过来防身。
云焉:“……”
二十八个。
要是对付邪祟,保镖自然派不上用场。
要是对付凶犯,在她的帮助下,鬼能派上用场。
反正,在他哥的这个墙里藏尸的脑洞里,保镖派不上用场。
不过,要说他哥只想了解方文宇家里的臭味是否是鬼魂作祟,这件事很容易确定。
简单做了准备,兄妹俩一前一后走下保姆车。
云焉拒绝保镖跟随,由司方煜带着进了村。
刚开始,司方煜闲庭信步,姿态悠然。
两分钟后,司方煜低头弯腰,狗狗祟祟。
不到五分钟,司方煜干脆娇弱无力抱着他妹一只手,跟个新过门小媳妇似的低着头捂住脸往前走,连手指头缝里露出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至于原因,自然是他被开了阴阳眼,在夜晚的古村落见识到物种多样性,以及剧组化妆师所不能及的各类阴间战损妆造。
没有尖叫出声,是他能维持住的最后的体面。
直到经过一户人家的大门,那里的石门墩上立着一个影子格外清晰的老太太,云焉才站定脚步。
云焉听他妹用类似“你吃了吗”、“出来遛弯啊”的口气,闲闲问道:“刚没的?”
老太太原本不打算理人,直到女孩身后那个俊俏后生羞答答递上来几个大元宝,它才乐呵呵打开裂到耳下的黑洞洞的嘴,热切地点头说是。
“方文宇你认识?”
“认识啊。”老太太把元宝往衣兜里塞,“那可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后生。”
“他家死过人?”
“爹没了好些年,妈两年前没的……”
老太太踮着脚飘起来,伸长脖子往方文宇家的方向看,呐呐道:
“文宇妈!文宇妈呢?过年时候还跟我一起搓麻将呢。”
“没有死其他的人?”
“家里就那么三口人,哪敢再出事……”老太太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什么,声音忽然变小了。
云焉、司方煜:“!!!”
“有什么事,你说说看!”司方煜追问。
老太太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只得捂脸叹了一口气,“这实心眼娃儿苦哦——”
说完,嗖地一下原地消失。
坚决不给他们套话的机会。
此时已经接近十点,既然得知村里没有凶杀案,热心市民司方煜自然也歇了心思,打算带云焉回去歇下,明天找个时间安排人送她回京都。
去民宿的路上,司方煜心里默默品咂老太太鬼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过于专注,对身边那些不经意闯入视线的奇怪鬼影的恐惧也少了许多。
一路上倒是能正常走路,不再缩手缩脚。
这个古村落依山傍水,风光秀丽,是地区级5A景区。
村子西北方向临河,河对岸就是北亭山,司方煜如今的住处就在村子西北角。
有村民在临街的墙上打出窗口,开辟一个小单间,卖些调味品日用杂货。
这小杂货店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老灯泡的电压不太稳定,时明时暗的。
窗口处伸出的一截木质货架有些发黑,上面密密麻麻摆着口香糖盒子、棒棒糖罐子、小包装的洗发水等物。
即便灯光不亮,也能看出东西表面都灰扑扑的,想是长久没人买的缘故。
杂货铺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年人,抄着手趴在窗口,正在跟外间站着的年轻人说话。
年轻人穿着暗色衣裳,只能从侧脸清晰分明的线条上推断,其必然长相不错,再加上肩宽腿长的身材比例,说是美男不为过。
云焉放慢了脚步,不为别的,只因这是她甫进村时见到,和魏络起争执的那个年轻人。
那时,似乎是魏络在和连思雨调笑,后者分明有些生气,但魏络却得寸进尺。
这个年轻人就在那时忽然从一边的天井里出来,愤愤推了魏络一把。
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他都通身笼罩在浓黑阴气里,那阴气还带着隐隐血光。
但奇怪的是,那些阴气半分也未渗入他身体里。
阴气带血光,表明这是杀过人的厉鬼。
但让人不解的是,这位被厉鬼气息包裹住的人,丝毫没有受到厉鬼的影响。
甚至,看样子,他似乎不知道厉鬼的存在。
他目光清明柔和,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看出其受过高等教育,为人平和有礼。
司方煜也愣了一下,这个村子里看见谁都无所谓,却独独不想在此时看见他。
见到年轻人转过脸,两方对视,司方煜只得打招呼,“文宇,这么晚还不睡?”
说话的时候,他不由往前半步,遮住云焉,又不放心似的抓住他妹手腕。
尽管知道方文宇多半没犯事,但他脑海里闪现方文宇那个偏执欲狂的表情之后,就鬼使神差地害怕对方注意到他妹。
方文宇回应他,嗓音温润,“刚看了下民宿那边的施工情况,准备回去睡了。”
只有云焉注意到,方文宇的脸隐在黑暗里,怨毒的目光落在她被握住的腕子上,表情有一瞬的扭曲狰狞。
云焉:“?”
对方好像误会了兄妹两人的关系。
“哥,你还没跟奶奶说我晚上不回家的事,她知道了肯定骂死你。”云焉多说了一句。
刹那间,如同跗骨一般被恶意缠上的感觉消失了。
她不怕厉鬼,但怕厉鬼伤害她哥。
兄妹二人别过方文宇,到达居住的院落。
司方煜打开大门,侧身等着他妹跟过去,“你房间就在我隔壁,有事喊我就能听见。”
其实,他还有个私心,住隔壁的话,他遇到什么事他妹也来得及救。
嗯。
顶流二世祖就是这么怂。
司方煜半天不见他妹擡脚。
仔细看过去,发现云焉耸动鼻尖,一脸亢奋,仿佛发现一座甜品盖成的山。
“哪里是什么?”
她手指的地方是一处施工中的院落,有三户人家的宅地合并而成的工地。
“……民宿,方文宇的民宿。”
司方煜也发现了不对劲,夜风微微浮动,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
工地里很安静,工人早已下工,连老板方文宇都已离开。
这是没有月亮的夜晚,工地的大门仿佛将内外切割成两个空间。
大门外的街道有路灯光洒落,带着尘世安定的意味。
门里则一片漆黑,只有主体架构的建筑如同张开大嘴的黑暗巨兽,风裹挟着不祥的臭味扑面而来。
云焉分辨了下,有阴气,但不多。
大抵,他哥一个人进去也会完好无损出来的程度。
于是,司方煜打开手机照明,带着他妹,一起进入黑夜里的工地。
内里的房子刚装上屋顶,
大概每隔一两米都能看到一根顶天立地的木柱,灯光打过去,木柱的影子也交错晃动,如同在阴森诡暗的迷宫漫步。影子随时会变换成邪物扑到人身上。
司方煜不由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