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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2/2)

也在这一瞬,手机惨白的灯柱一晃。

他注意到,最角落的地面上好像堆着什么东西。

司方煜心头嘭嘭作响,理智告诉他,现在回头赶紧走才是正确的选择。

哪怕他妹是大佬也不行,万一出现他妹降不住的东西怎么办?

司方煜拉住云焉袖子,断然道:“走,回去。”

有什么事也等到白天再说,他回去再请几个玄学打手,大家组团过来打怪比较稳妥。

谁知他妹在木柱林立的阴森工地如入无人之境,几乎以瞬移的速度抢身到了那堆东西前。

“这就是你收到过的那些盒子吧?”

司方煜灯光打过去,粗糙的青石砖墙角,整整齐齐码着一叠一模一样的牛皮纸盒。

他越靠近墙角,那股熟悉的臭味就越重,等到了近旁,气味已经是恶臭扑鼻。

司方煜用手紧紧捂住口鼻,瓮声瓮气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死人的东西。”

云焉踢开脚边的一个纸盒,那里静静躺着一只黑色网纱蕾丝长手套,手套上黏连着乌黑的血块和发臭腐烂的肌肉组织。

*

方文宇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孩子,他父母也是村子里有名的勤劳朴实,亲戚邻里中人缘很好。

在方文宇十岁出头的时候,他爸就赶上好时候当了小包工头,给他挣了不小的家业。

十年前,他爸因为意外去世,他妈扛起家里的担子,宁肯一天打两份工也不花亡夫留下来的钱。

她常说的话就是,她还有力气,还能干活,那些钱都要留给小宇娶媳妇。

他爸妈不是老封建的人,方文宇一向成绩好,同村里,还有个女娃,成绩总是跟方文宇并驾齐驱。

后来,两个人都以高分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

村子离高中不远,为免儿子上下学途中耽误时间,方爸爸给方文宇买了一辆自行车。

同村的女娃左梦云家里困难,方家父母也让儿子多帮衬她。

此后,方文宇上下学都在后座上载着左梦云。

两个少年人都是男才女貌,又上了同一所学校,日常里同去同回得多,村里渐渐有人打趣他们,说这是一对小夫妻。

两个少年人也暗生情愫。

夏季里,方文宇回家路上会带一支冰棍给后座的女孩;冬季里,他会在后座备一件厚外套给她裹在身上。

早起时,左梦云会在家里拿两个煮鸡蛋跟男孩分吃;晚上回来,她会抱一个保温杯泡上自己采下的菊花给他喝。

他们相互鼓励,打算要考去同一所城市的大学。

毕业后,就留在当地找一份工作,顺其自然地结婚生子,成为一家人。

然而,寄托美好想象的约定,都在高考后结束了。

左父去世,左梦云家里还有个读初中的弟弟,左母以家里钱不够为由,让左梦云自动放弃读大学,将钱留给弟弟用。

方文宇得知这个消息,直接带着妈妈求上门,表示他愿意打工供左梦云读大学。

多年同村,他没想到会遭到那位被自己尊称婶婶的妇人的嘲讽。

“你就是个穷学生,家里没了你爹还能剩多少钱,少在我跟前充大款!”

“我闺女有模样有身段,跟你们孤儿寡母有什么过头。”

“城里有钱人那么多,谁不比你强。”

“现在漂亮小姑娘只要肯吃苦,出去就能捡钱……”

粗鄙又刻薄的话如同一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脸上。

方文宇从小在平和有□□里长大,一路因为好成绩被所有人视作别人家的孩子,却头一次被自己尊敬的长辈贬低到尘埃里。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似乎是左梦云推着他往外走,却被左母打了耳光。

他本能地要冲上去维护左梦云,那是他记忆里最纯净最甜美的姑娘,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但他维护的举动激怒了左母,导致她发疯似地拿起墙边的锄头追打他。

而他母亲,在左母的挑唆下,被左梦云十四岁的弟弟打了。

最后,左梦云带着满脸血把他和母亲推出大门。

左梦云说:“别再来找我,就当那个左梦云死了。”

他生了一场病,之后到外地读大学,他妈妈也跟着他到了那个城市打工。

大一那年过年,他们在村口打了照面,左梦云骨瘦如柴,仿佛老了十岁。

大三的暑假,他实习时遇到高中同学,对方说,左梦云跟了一个有钱老男人。

方文宇不知哪里来的怨气,订了站票两天两夜没睡才回到县城,用老同学处拿到的电话号码联系上她。

她在医院,见面时额头包着纱布,嘴角和脸上都有淤痕。

见到他时,她凄然一笑,说自己不小心摔倒受伤。

方文宇扶着她看医生,想要带她走。

左梦云打开手机,给他看了自己的结婚证。

“我妈要了人二十万,就把我送他了。我跟你走,那人肯定去要钱,我妈和我弟会打死我。”

她不走。

方文宇劝她离开吸血的家人,她不同意。

绝望之下,方文宇回到实习的城市,之后两人再无联系。

两年前,方母病逝,方文宇将骨灰带回老家和父亲合葬。

他听村里人说嘴,言语间充满调侃,说左梦云当了网红主播,赚了大钱,在县城买了大房子,把左母和弟弟都接过去住,还给弟弟娶了媳妇。

从对方的口气里,方文宇猜测,她做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体面的主播。

他没有再关注过左梦云,直到数月前听到她的死讯。

不知道是不是斯人已逝,那些被压抑和刻意遗忘的思念才会疯狂生长。

那些年自行车后座的女孩频繁出现在他梦里,她的脸,越来越清晰。

方文宇很能干,毕业六年手里就有了不少积蓄,再加上父亲留下的那一笔。

他瞅准商机,打算回到逐渐成为热门打卡景点的老家,做民宿老板。

前些天,发生了一些事,村里人议论纷纷。

方文宇一向很沉稳,却也难免被影响。

他一遍遍看着网络上留存的关于她的视频,还在三天前打开了一直不敢看的那篇新闻报道。

失眠一直折磨着他,他变得有些易怒,像是一个随时会被触发引线的炸弹,甚至在看到某些场景时,心头会涌现浓烈的杀意。

方文宇知道自己不正常,也是在看到新闻报道的同一天,他收到了她的东西。

那些东西他从未见过,但他很清楚,那是她的东西。

她来找他了。

方文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把那些血肉淋漓的东西偷偷放在停工的民宿工地。

他躺回床上,觉得,今晚应该能睡着了。

他睡着了,又被一阵痒意闹醒。

迷迷糊糊中,方文宇想着,不知是不是有蚊虫进了被褥。

他去抓脖子,却触碰到了奇怪的东西。

方文宇骤然清醒,黑暗之中,瞪大了双眼。

有一团浓重的黑影在他腿上方浮动,方文宇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下恐惧。

他在心里暗示自己,别怕,别怕,或许眼前这就是她呢,或许是她有话要跟他说呢。

然而,在这些念头刚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是躺在床上的,为什么会看到自己腿上的东西?

方文宇下意思回头去看,枕上静静躺着一个人,手放在胸前安详沉睡,不是他是谁?

他心内极度的惊惧无处求助,方文宇喉咙里发出咕哝的声音,这么诡异吓人的晚上,害他的怪物真的是左梦云吗?

也是在这时,躺在床上的他忽然睁开眼,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文宇,我来找你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文宇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手脚并用往外跑。

正在这时,封闭窒息的房门从外面打开。

一个清冷的女生在门口响起,语调平淡:

“方文宇?”

下一刻,房间内灯光亮起。

还是熟悉的卧室。

方文宇从床上坐起,又想起方才背后还躺着另一个似鬼非鬼的自己,他腾地从床上跳下来。

凝目看过去,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那个曾借住在他房间的明星,叫司方煜。

司方煜身前站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孩子,他不久前见过,好像是司方煜的妹妹。

方文宇后退数步,靠在一处远离门口同样远离床的墙角。

他觉得自己的理智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叫嚣着“床上肯定还藏着鬼,赶紧让司方煜救你”,另一半冷静分析“刚才可能是梦境,这两个莫名其妙闯入的人才是坏蛋”。

方文宇头一次感到理智派不上用场,他不知道怎么办。

云焉没去理他,径直走进房间。

在她身后,高出她一个半头的司方煜亦步亦趋跟着,绝不快走一步,也绝不落后半步。

方文宇:“……”

为什么他腿抖得更厉害了?

可惜,明明是在自己家,自己卧室,堂而皇之闯入的兄妹俩谁都不搭理他。

云焉在床边站定,勾唇淡淡一笑,“找到了。”

方文宇如同白痴,机械地转过脸往床铺上看。

浅灰色的床铺上,那一点黑色很明显。

是之前收到过的那顶黑色渔夫帽。

那帽子像是被拆掉了一半的毛线帽,在不规整的边缘处,还在丝丝缕缕延伸出无数的黑色丝线……

方文宇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脖子,顺着墙面滑坐在地上。

那不是丝线。

他终于想到,方才睡着后脖子里痒丝丝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头发。

可是,他明明把装有帽子的纸盒子偷偷放到民宿那边了!

帽子在有规律地起伏着,好像会呼吸一般。

帽子边缘还在继续“脱线”,黑发散落在枕畔,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整理。

一个女人的声音细细地抽噎着,“你压我头发了,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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