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要是路上丢了可就没了。”余岁让左锐摸了一下U盘，但没给左锐。修复好的就这一个没备份，要是左锐太紧张路上丢了，再找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好，你拿着，你拿好。”左锐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扣上安全带，“走吧，去绿地。”

余岁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到了绿地公寓，连鞋都没脱，直接打开电脑插上U盘，将原先的那段视频找到并点开了。

一边听，余岁拿着本子在一边详细的写。

录视频的是左锐的爸爸，平日里都叫阿福或者阿福哥，出现在视频里第一个瘦黑的男人，叫何梁，原先一直叫何有粮，后来才改的名字。

何梁离开之后，镜头从甲板上重新伸出了船体，左阿福不知道要拍什么，从视频来看，并没有拍到他想拍的东西。

两次拍摄无果，阿福擡着相机绕回了前甲板，绕着船头走了一圈，停在了船头右侧，重复了之前的操作，这次镜头伸出去，拍到了船前的船身上有一个裂缝。

视频中阿福的声音小声肯定了一句，“果然。”

之后是吭吭吭的走路声，带着点义愤填膺，踩的十分重，仿佛要将船板都踩穿。

视频的录制并没有结束，看时间还有将近七分钟。

穿过一阵黑暗，画面中出现了好几个人，之后镜头一晃，垂向了地面，阿福的出现似乎打扰到了原本团体的对话，阿福也不在乎，把何梁喊了出来。

何梁警惕性高，跟出来到了外面，第一反应就问阿福相机关了没有。

阿福迟疑了一下，说关了。

之后沉默了将近半分钟，画面很晃，镜头一直在摆动，起初两人说话的声音很细碎又小，即使音量加到最大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两人返回重复听了很多次，确定听不出什么东西之后继续往后播放。

沉默之后是阿福突然正常的音调，“你以为这样就没人知道吗？这可是十几个乡亲，出了事谁负责？”

“怎么就会出事，一艘这么大的船好好的，只要能成功回去，我再找人换材料修缮，谁知道材料不合格？等这一批成功测试完拿到数据，分了钱你们都回去，够你们衣食无忧大半辈子，你非得这么多事，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对你有什么好处？”

何梁气急败坏的声音中夹杂着一点心虚，嗓音更加沙哑，听起来短时间内没少说话，喉间像夹了海沙，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镜头往前晃了一下，阿福推了一把何梁，语气急切：“这是钱的问题吗？老板信任你让你买材料，第一批你就敢偷工减料用次品？先不说你怎么过的检测，十几个人跟你出来，我家，大潘家，小潘家，孩子都没过十岁，还有你自己，你老婆还在船上！你不怕出事，你不怕别人出事？”

何梁压低嗓音怒道：“要是真出事就是你这张嘴给咒的！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过就是一道口子，等绕过这片海域返航回去，写个报告成功试航就完了，你以为那些老板这么闲工夫，你知道我为了这条船能出来花了多少钱？公司几十条船天天往外出，新船只要试航成功，以后的事情谁管到我们头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拿了钱荣归故里才是正经！”

一连串的问题不但没能平息左阿福的疑问，反而激起了蕴藏的怒火，想要好好商量提前返航的计划没能行得通，涌起的海浪卷着一声怒骂辟开了短暂的沉默，“去你妈的荣归故里！”

镜头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画面开始不可控起来，猛烈的摇晃了好一阵，才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熙熙攘攘的往甲板上跑，拉架的拉架，骂人的骂人，一时间热闹异常。

最后镜头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杂乱的脚步声和吵嚷声中脱颖而出，画面瞬间安静。

女人说话的腔调和黄思夏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语调更加高昂，扯着一副比天高的尖锐嗓音，嚷嚷了几句话之后，过来镇住了场面，拿着什么金属物件敲的乒乓一声响，“这是怎么了？”

没人搭话，但镜头缓慢的往上移了一点，阿福似乎被人拉远了，站在了角落里，先是呸了一声往甲板上吐了一口血沫子，然后顺势画面一擡，站在他前面的这堆人，全部出现在了镜头里。

但只维持了两秒，何梁一眼看过来，镜头又垂下去，对准了阿福虚白的光脚背晃荡。

“没事。”何梁也没讨着好，镜头虚晃而过都能看到他鼻青脸肿，衣服也扯的稀烂挂在肩膀上。

要是阿福和左锐力气一样大，两拳把何梁捶晕在甲板上也是毫不费劲，这个伤势，阿福恐怕是手下留情了。

接着是一些人劝架的声音，有人拉着阿福走远，其他声音也渐渐远去，画面重新擡起来，对着海面。

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劝解了一句：“你现在和他有什么好争执的，船已经漂着了，好好回去才是正经，你这个相机可别落他手里，他刚才说找机会给你砸了，省的你乱拍。”

“他敢动一个试试看，打的他牙吞肚子里拉都拉不出来！”闹了一场，阿福得声音依旧是铿锵有力中气十足，要不是真的被气到了，该是很好听的一副嗓子。

另外一个声音道：“算了，这船漂着漂着就总是自己停航，其实大家伙都知道有问题，只是都不懂，还不是任由他辩解，这次回去了，就不出来了，我老婆都快生了，又是晚来得子，回去守着一亩三分地不比什么都强？”

镜头转了一下，对着说话的人。

这男人看着比何梁年轻不少，斯斯文文，头发油成大背头，穿着个马褂，晃着两条肌肉鼓鼓的胳膊，脸色晒的通红，憨憨的对着镜头笑。

阿福问：“你希望你媳妇儿肚子里是个儿子不？”

“那都一样，什么年代了，闺女儿子那都一样！”

“取名字了没有？”

“正名儿还没取，小名就叫大葛！”男人竟有点害羞，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又对着镜头憨笑，说：“再生一个，就叫小葛，再生一个，就叫迷你葛！”

“你还打算生一窝，都跟你媳妇儿姓？”阿福也憨憨笑，聊起家庭，总是最让远乡人忘却烦恼的。

“也不都，生一窝半窝得跟我姓，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姊妹她们远嫁，不能在我这儿不留根，你呢，你不说你媳妇儿也怀了嘛，你厉害啊，上船之前还偷偷溜回去播个种，打种机都没你那么准。”

阿福憨笑的更厉害，“我媳妇儿厉害，就住了两天，来信就说好像怀孕了，这肚子，争气！还是个儿子！”

“重男轻女要不得！”

“我媳妇儿说的，酸儿辣女，顶着酸吃东西，儿子跑不了！”

“取名字了没？”

“媳妇儿说，叫左楷，楷书的楷，希望他将来读出书来，有出息，书生气重一些，他哥就一身顽皮劲儿。”

“这要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