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这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故让两个人接下来几天胆战心惊,余岁行动迅速,很快查清楚了骑车人的身份,那人叫徐岁,和他同龄,在附近一所大学读书,余岁打听完之后回来惊奇的绕着左锐打转,转的烦了,抓住人余岁才老实交代。
这个徐岁,是陈柯大半年前从赛车俱乐部带回来的,因为徐岁也喜欢赛车,陈柯就给了人家自己场地的入场卡当作交朋友的礼物,一来二去,徐岁和陈柯混熟了,暑假还去陈柯的公司做了兼职,之后两个人越走越近,不出意料的徐岁向陈柯表白了。
本来余岁以为故事进行到这儿该皆大欢喜的,他也不想看着陈柯一直寡着,一方面惦记着他总不利于朋友关系见面太尴尬,一方面左锐也吃醋,要是陈柯有人接手了最高兴的就是余岁了,总不能在一群朋友之间背着负心人的锅,可陈柯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不仅拒绝了徐岁的追求,还当着众多人的面夕落他不过是长相名字类似另外一个人他才瞧得上的,这件事情之后两个人崩了一段时间,后来徐岁自己又找了回去,说愿意以替代品的身份一直存在着也无所谓,反正看上的只是钱财权势,不一定非要有感情,陈柯信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这一遭。
让余岁惊奇的不仅仅是这其中的戏剧性,更有对徐岁的佩服,他竟然敢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连陈柯都瞒过去了,事后陈柯第一时间不是怪罪而是想尽办法保人,这两人的感情真是比他想的还要离奇曲折。
余岁吃饭的时候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件事情,左锐嚼着红烧排骨,边剔肉往余岁碗里放,趁余岁歇气吃饭的空当,不经意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这样说来,前段时间我收到的那段视频并不是空xue来风啊。”
“什么视频。”余岁吃的满口生香,压根不愿意停下,含糊着开玩笑说:“你不会自己偷偷看吧?”
“哪儿跟哪儿,你见我看过那种东西啊?”左锐吃饱了放下筷子,兜住了余岁的下巴,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见胖了耶。”
“那是。”
“上个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邮箱收到一个10秒的视频,是你和陈柯在接吻。”左锐漫不经心的说着话,一边挑着还不带壳的花甲给余岁吃,可这话到余岁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一下瞪大了眼睛将嘴里的排骨吐了出来,“我?和陈柯?干嘛?”
“别激动,接吻而已。”
“我怎么不知道!”
“看完我就删了,没什么好看的,我都不信那是你,现在看来应该是徐岁。”
“那你不问我?”余岁七手八脚的擦了嘴,“什么时间啊?谁给你发的?”
左锐哪里见半分慌张,见余岁把纸团子放在桌子上顺手就扔进了垃圾桶,“上个月的今天这个时间啊,你当时在书房写实践报告,我在客厅整理照片,突然插进来一封新邮件,扫描了一下没有病毒就打开了。”
“存了没?”
“没有。”左锐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邮件名前缀是陈柯的名字,后缀我也查了确实是陈柯的公司,所以我以为那是陈柯发过来气我的呢,没当真。”
“哎呀!”余岁哪里猜得到左锐这样冷静的说这件事情是什么情况,他现在着急可不像以前那样只顾着左锐,真急起来连左锐都骂。“你笨蛋嘛,是我为什么不给我看看为什么不问我啊直接删掉!”
“假的,有什么好看的。”左锐还是那副不关心的脸色,甚至还帮余岁打了一碗汤,余岁哪里喝得下去,拽着左锐就往书房去,硬要左锐想办法恢复那封邮件,按照左锐的删除习惯,删除了的东西通常一并连删除记录也删了,根本找不回。
尝试了半天,确认视频是找不回来了,余岁又撅着嘴不高兴,“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以为那是我你也不能直接删掉,我是不是说过有事情要和我商量!你一点都不听话,等黄妈妈回来,还让你跪着打屁股!”
左锐小心的瞅着余岁的表情,一时间竟想不明白小祖宗怎么突然生气了,这件事情他处理的没问题啊,上个月这个时候余岁确实去找了一趟陈柯,而且回来嘴角还破了,但那段视频来之前他压根没多想,之后多看了一遍也没信,何来余岁说的存疑一说,“我一点儿都没信啊。”
左锐无辜的解释。
余岁不管这么多,解释就是掩饰,以他对左锐的了解,不想面对的事情,觉得问了也问不明白的事情,通常都采取这样的处理方式,逃避,沉淀,悄无声息的靠自己恢复和做心理准备。
不过这次余岁是真的误会左锐了,也怪左锐的表达方式有问题,他后来想想,不应该一开口就用余岁的名字给视频里的那个人冠名的,这样余岁自然以为自己和视频里那人很像,加上视频删了无从对证,左锐想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余岁可着劲儿闹,左锐不明就里的哄,尝试了许多办法终于接受了视频找不回来的事实之后,余岁又开始对那视频纯好奇,缠着左锐抱怨,闹着哄着,那几天过的算是有滋有味,直到收到相关部门电话,左锐才从生活的状态中剥离出来,去处理正经事去了。
何梁的财务问题一查既明,税务竟还算小事,他名下几个公司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实际上却并没有单独获得批准,每一个公司都像蚂蝗一样吸附在灏帝的旗下,用灏帝的资源去橇灏帝的客户,然后再用低价处理因客户流失而贬值的正版货,这中间再通过其他的中间代理几经周转,钱财的驱使之下灏帝的大权逐渐脱掌,何梁和公司一些元老级别的人里应外合,将尤家在真正在为人逼的无路可退之境,令左锐没想到的是,原本可以完全不参与这件事情的尤家突然提供了所有财务存疑的数据,尤斯魄力足,大刀阔斧的将他自己之前收集的资料也一并交了上去,包括和税务有关的,以及和沉船有关的。
何梁的手段确实刁钻难破,是因为他完全没想到尤家会采取这种自损八千的方式去揭发他,这不仅仅意味着灏帝的的所有业务需要暂停,内部面临清查,还意味着灏帝即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清算,何梁被查,紧接着和何梁有勾结的人一一败场,左锐从他佐证的部分资料中已经看到了尤家的录供,尽管他从不在生意场上,却也知道这一回下台这么多人,尤家难逃衰败,清者自清的道理谁都懂,市场不懂,事情暴露不到三天,尤家的股票全面跌停,连余岁都在感叹尤家这次破釜沉舟之举,有可能会导致破产。
谁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但一切又有迹可循,左锐想不明白在明知道有风险的前提下,尤斯还会同意他去举报何梁,这其中的关系如此错综复杂,尤斯作为最高级别的风险把控人,不可能预估不到何梁倒台之后的风险。
何梁倒台之后,当年意外的事件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左锐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在正式接到判决之后痛哭了一场,同样在场的李清却面无表情,只是定定的看着对面席位上的何梁,之后提前离席,左锐尝试重新联系他想要给与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李清电话打不通,短信邮件当初留的通讯地址,全都查无此人,人间蒸发了。
何梁进去之后,左锐还去看过一次何梁,他想知道何梁自己倒台了,萧婷婷是不是受了牵连,因为萧婷婷他也联系不上了,只不过事情还是如人所料,萧婷婷早就和何梁脱离了关系,她既没有跟何梁的姓,也没有和何梁在同一个户口,何梁早将萧婷婷的名字过继到了萧婷婷母亲的家族里,这些年留给萧婷婷的部分钱财也全是干净的房产和收藏品,在一年半前何梁就已经安排了萧婷婷出国,萧婷婷的男朋友知道一些事情,尽管知道的不多,也足够他保护好萧婷婷,安排好这些之后,何梁还着手安排了一些善后的事情,果不其然不到两年,他的事情就已经被揭露。
按照何梁的说法,他早有预感自己不得善终,但始终想不到自己会栽在左锐手里,他断断续续的讲起了左锐初来城市和尤斯在一起时安排的那些事情,也只是为了阻止左锐和尤斯在一起,没想到阴差阳错和李清,程洛安排的人撞到了一起,当时见针对左锐的人如此之多,何梁动了恻隐之心,便没有在派人整蛊左锐了。
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当初为什么只要他和尤斯在一起就总是出状况,除了程洛安排的人之外又是谁一直再扰乱他的生活节奏,何梁又是为什么通过各种由头和黄思夏套近乎,庆幸的是,黄思夏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接受何梁的救济,早年间算不上多的生活费,后来也一一还清了。
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已经是第二年开春,受何梁这件事情的牵连,尤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露面,余岁打听了一下原先西北的项目,尤斯接管的那一部分果然已经被做了抵押,如今到了金家的手里,尤斯在这个项目上损失了不少钱财物力,但也凭借这一笔抵押套现的巨款成功保住了灏帝集团,船头老大的地位不再,跌落中途,想要再造起势,少说也得三五年,但像尤家这样庞大的企业彻底倒台的可能性不大,只要尤斯有心,再创辉煌亦非难事。
事态逐渐平息之后,左锐还见过尤斯一次,电话里尤斯的声音都在颤抖,左锐没忍心拒绝,和余岁商量过后,约在灏帝楼下的一家咖啡馆见了一面,在去的路上,左锐有种错觉,他好像从一开始就一直奔赴在去见尤斯的路上,在这个过程中他迷失了自己,注定也不会找到尤斯。
尤斯是不喜欢在这种公共场合多留的,他喜静,性子又沉稳,这场风波给尤斯造成的巨大压力都用肉眼可见的方式展示在了脸色上,导致他比以往更加的沉默,灏帝地处繁华的中心地段尤斯也从未在楼下喝过咖啡,所以两人坐着,也只是长久的相对无言。
左锐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才能以朋友的身份给到他哪怕一星半点的安慰,他深知尤斯并不需要这样的安慰,所以他安静的等着尤斯开口,尤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这个时间点约他出来只是为了喝茶,但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被陈柯算计这件事情能和尤斯挂上钩,既然知道了来意,左锐便也不是很在乎说不说话了,他猜想着尤斯说不出来,这无关乎面子,而是尤斯知道,他不在乎。
尽管尤斯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只是因为自己离开太久了左锐生气了,但从一见面开始他就知道,当初赌气的一转身,他直接把左锐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只是他不甘心,他明明已经和左锐走到了那一步,他明明好不容易才想清楚要这辈子都和左锐在一起才回来的,可没想到,这次左锐没等他。
似乎每一次的事与愿违都有迹可循,他也努力尝试了,争取了,然而左锐的态度一次一次的验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左锐对自己选择的,从无二心,他以前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坚定的认为左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离开他嘛。
想来可笑,他试探着试探着,左锐就是别人的了,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事实如左锐所料,尤斯只是静静的坐着看了他许久,眼神中除了疲惫之外,其他的感情都似被冰封了起来一般难以琢磨,仿佛他在看的不是左锐,而只是能够勾起他回忆的某个空洞所在,简单的家常过后,两人就这样从中午,坐到了月上梢头,在一声叹息中,尤斯起身离去。
看着尤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的那一刻,左锐恍然间想起来,他印象里的尤斯多半都和背影有关,好像永远在离开,从未想过要留下,但那一刻左锐的心是充实的,虽然他和尤斯的这份友情并不会存在,他甚至有预感往后此生尤斯都不会再见面,但那一刻,他是真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