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曲离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施尧立宛·顾,顾小姐。”
穿紫纱的女人惊魂未定,颤抖着手臂向他打了个招呼。
“你……每天早上,哦不,直接在宵禁时分跑出来,就是和这个,呃,顾小姐见面吗?我更相信你是和她做了什么交易不想让人知道。”曲离在背后捏紧了匕首,带着威胁的语气说着,“商业街的人很多呢,我劝你老实点,小姐,我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
崔因嗅到了那放射出的血腥味,条件反射地伸开臂膀挡在了顾的前面,青春期的小孩个子窜得很快,他比顾要高上一截,严严实实地把她保护在自己身后:“等等,先生,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易。”
而顾直接就被吓傻了,她拉了拉身后绵羊的纤绳,躲在崔因的身后瑟瑟发抖。
“星云!我们完蛋了……里尔赫斯人都这么粗暴的吗?”她自言自语道,在羊毛里翻找着什么,趁着他们还僵持的份。顾找到了一瓶石灰,她悄悄地把它藏在身后,以防万一。
“没事的。”她听见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崔因在前面小声说着,“先生对我很好,他不会动手的,况且还有我呢,我保护你。”
“嘿——”曲离已经把匕首暴露,在阳光下还闪着光,他冲着她喊了一声:“纳里密斯!”
“什么纳里密斯?”顾疑惑探出头,对着曲离小声回应。然后还没来得及回头,曲离就已经蹬开灰沙,提着匕首冲上来了。
“什么啊!你不是说他不会来的吗?!”顾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好蹲在地上抱头。脚步声把她的心脏搅得兵荒马乱,但许久之后都没有感觉到匕首刺入的疼痛——她能感受到崔因小腿的紧绷,她恐惧地回头张望,崔因用小臂挡下了曲离的攻击。
细密的汗珠噌噌落下,崔因咬牙:“快走啊,你说了七古国王的名字,他会杀了你拿钱的。”
如果顾就那么骑着绵羊狼狈跑了,那也太没有义气了!她根本不敢犹豫,立刻支起软绵绵的小腿,揭开石灰瓶,从崔因背后窜出,直接扬洒糊住了曲离的眼睛。
雇佣兵立刻回身停手,赶紧后退几步,使劲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他是不常流泪的人,只能闭上眼睛放弃挣扎。他也不常用耳,对于听觉没有依赖性,一时间竟然模糊了眼前人的动向。他只能勉强感觉到他们正要准备逃跑,所以他赶紧追上去,刚跑两步却发现自己连直线都无法完成。只能再次回身拉回,放弃追捕。
好可惜,马上到手的金币筹码飞了。他又揉了揉眼睛,却感觉一阵刺痛,这下把他整得有点难堪。他尝试摸墙走,可是商业区的人太多了,商品小摊都贴着墙,他无法靠摸索走出去。
他试探性走了两步,然后对着前方喊了一声:“栾!”
“来啦甜心!”那家伙果然没有走,逐渐放大的脚步声倒让曲离心虚起来。
“别叫我那个名字,很奇怪——把我弄回到中央城。”曲离往前一伸手,摸到了那人的脸,“抱歉,看来你又要去盥洗室把脸洗一下了。”
“你真了解我,等我一下。”他最后的尾音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他又把曲离晾在一边,独自走开了。
没过一会,栾离就回来了,他还带着一根细长的木棍。
“你牵这边,我在前面走,捏紧点,要是走丢了我可没办法。”
他的声音在前面说着。
嗯,捏紧点,捏紧点,曲离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我回去怎么给我那个朋友解释?”
“你就说你作为一个混了十多年血腥战场的雇佣兵,连一个小屁孩和一个女人都斗不过。”
“我怎么敢说?况且我根本不敢下手好吗?这人这么多,他弟弟还挡在前面……我要是我说我还砍了他弟弟一刀,他连衣服都不给我洗了。”曲离听着嘈杂的人声,长叹一口气,擦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竟然有些气不过。而且还失去了视觉,未来是否残疾还是个问题,他的恐慌竟然全部转化成了怒气,一着急把木棍给折断了。
“我真服了你了。”栾离灵活地绕过人群的碾压,甩掉另一截木棍,让他拉着断掉的那头继续走。
“栾,拉我的袖子。”曲离被人群挤得不想多说话,他又碰了碰脸上的石灰,还是放弃了挣扎。
“不要,脏。”
到达中央城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好好告别。曲离嘲讽了他一番,让他滚远点,连兄弟的袖子都不愿意拉着。栾离毫不示弱,让他多去练练手,连个小屁孩和女人都斗不过,还自称雇佣兵,真是太丢脸了。
他们吵着嘴,最后曲离走直线还是摔了一跤,听到身后栾离的嘲笑声后,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亲手刀了他。
他推开城堡的门,和谢伦撞了个满怀。
“崔……”
曲离立刻用手制止他说话。
“……”
“他干的?”
“……”
“什么?顾?我不认识呢。”
“不说了,石灰不能用水,帮我处理一下吧。”曲离摸索着前面的路,最后还是谢伦扶着他坐在椅子上。
他听到了谢伦跑开的声音,但还是感觉眼前站着一个人。他挠了挠头——
“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金主,崔因这几天都不会再回来了。”曲离不想谈及自己是如何被一个女人暗算的。
江免没有再说话,又轻飘飘地离开了。一直到谢伦掀开他的眼皮,拿油润洗时,他才继续说着:“最近的那个顾很猖狂吧,好几张居民投诉都是关于她的,是个奸商没错了。”
“崔因是被她骗走的吗?”谢伦的手法很轻,比起栾离那个洁癖怪,他才更像是真朋友。
“应该吧,我砍了他一刀——嘶啊。”谢伦的手情理之中抖了一下,曲离刚想低头又被他用手给扶了回来,他轻轻说声抱歉,然后继续清洗。
俩人都没再说话,倒是江免又开始踱步了。也是,这几天的信件只能由他自己去批了,崔因这孩子,是受什么委屈了才会去接触那些妖魔鬼怪吗?
“顾里拉杰。”他唤了一声。
谢伦立刻放下油瓶,立正看着江免。
他的唇角动了动,然后还是微笑起来,保持着那副好君主的模样:“明天去给仲夏说声,让他看着点这俩人哦。”
谢伦应声,眼神却偷瞟着曲离。
仲夏啊,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着,如果是仲夏·德里德安的话,用不到两天,这两人都得进监狱啊。但是,殿下忍心吗?难得一遇的人才因为一个奸商进了监狱,这是多丢人的事啊。
谢伦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