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声钟鸣,里尔赫斯收回盆地,都利、七古、猎石进攻黎城。
旮赫韦干降世的消息落入戚绅的耳里,竟然被他一语道破了:“既然我都可以假扮纳里密斯,那为何不能有人假扮旮赫韦干呢?”
他和秦林碰面时的场景格外尴尬,他们擦肩而过,秦林吹了声口哨,戚绅停下了脚步。
“我亲爱的老朋友,好久不见呀。”
秦林从他身后撩起他的额前长发,狰狞的洞口一清二楚。
“少挖苦我,这只是能够让七古多活一段时间的骗术罢了,没准还能给里尔赫斯施压。反正七古迁移到盆地之后,我就没露过几次面,他们不会知道的。”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没来支援你们吗?”
戚绅皱眉,冷哼一声,摇摇头。
“因为仲夏带兵打进苏克塔的领地了,我们要先去支援他们哦……”
“苏克塔?那可是齐尔纳最南部地区,他们不守谷城,而去攻苏克塔?”
“我猜测他们的下一步就是要收复夕城了,然后再去攻都利——最西部,我们攻不进去中央城的,江免在那。”
“搞笑,你怕江免?”
秦林挑眉,捏了捏他的衣襟:“我怕他在战场上用猛火油下雨,要是烧着了你的衣裳可就不好了。”
戚绅直接回身挥拳,在离他鼻梁两指宽的地方停了手——一把袖刀挡在他前面,刀刃对准他的指缝,擡眸媚眼如丝:“斯图莱格,纳里密斯殿下可不会还手。”
“少说那些没用的。斯巴勒,既然战火转移到南齐尔纳,那苏克塔的国土守住没有?”
“勉强吧……今天一下午差点攻进首都,苏克塔和猎石不一样,人家地方可大了。”
“明明就两个环区……”
“不要在那个疯婆子面前说这个。”秦林用手肘戳戳他,“那个女王可怕得很,她居然敢单挑仲夏——米尔格射错箭差点让她丧命,战事一结束,她就当着我的面折断了米尔格的右手,现在那姑娘退出了弓箭队……”
“你说的米尔格,是廖那?”
“廖那·米尔格,你的好学生应该认识她……她现在就在最高顶的营帐里待着,要去见……”
戚绅推开他,径直走向那堆白顶帐篷,后背果然得到了秦林的白眼。周围的士兵都向他让路,戚绅擡头看着篷顶的花球,寻找着最高的那顶,最后锁定目标,撩开了白布。
营帐里的人都看着他,没过一会都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鞠躬。这些都是伤员,他们裹着渗血的白布,眼睛已经条件反射地睁大,一直到眼泪垮下,才稍微收住眼皮。整个营帐里都弥漫着血腥味与脓臭,战场上的医生少之又少,他们都是自己匆匆解决伤口,然后躺在这里消磨疼痛。
戚绅一眼就看见了右手缠白布吊脖子的米尔格,她坐在地上小憩,弯弓就放在脚边。她没有站起来,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才稍微擡了下眼皮,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点,再次确认纳里密斯真的就站在面前了。
她的怨气蹭的一声就冒上来了,左手抓住弯弓就要朝他脸上砸去,戚绅任她砸,不还手,生怕自己扭曲了亲民的纳里密斯形象。
“无耻的混蛋!!!”她撑着左手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险些咬掉他的鼻子。
“你个不知廉耻的下流胚子!你笑什么?装什么装?!你杀我姐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整个营帐里死一般地沉默,他们都盯着这个无礼的女人在伟大的纳里密斯殿
她好像渴酒了,整个人都被酒精麻痹住了那样狂躁,淡淡的酒香味从她的发尖滑落,让戚绅的目光为她停留了一会——真的很像莉莉琪。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没有躲过她的一个巴掌,身边的伤员见状立刻冲过去把她拉住,戚绅愣了一会,思考纳里密斯会作何行为。
“对于那件事,我很抱歉……”戚绅回忆起了那天夜里的声音,仿佛纳里密斯再次跪在他面前哭泣——
“他怎么能去信任她?!她是可恶的欺骗者!”
“如果就这样放她离开,谁来拯救我的灵魂呢?”
“老师!老师!救救我!求你,算我求你……”
而他轻轻地回答自己的学生:
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的全部,所得到的不过是空落落的躯壳,而那内含杂质的灵魂……
“——不要也罢!”米尔格吼道,把他拉回了现实,她怒目圆睁,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你这道歉不要也罢!无论你是真忏悔还是装样子,都他妈无法挽回几百年前的那条命!我的姐姐早就死了!现在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她被几个伤员摁在地上,还是忍不住喝骂。
戚绅还是微笑着看着她,轻飘飘地说着:“我并不是为了你的原谅而来,米尔格,我只是请求你不要再去找穆澈了,让那孩子摆脱身世的苦难吧。”
“去你妈的!他为什么受苦还不是因为你!——放开我!苏克塔的狗崽子,你们的王折断了我弓箭手的右手!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还要我怎样!”
“事实上,他还挺喜欢我。”戚绅最后一点愧疚之心被骂没了,他蹲下来看着她,带着玩弄语气笑出了声。
“他很崇拜赐予他新生与职权的纳里密斯,就像你崇拜古神一样,没什么不能说的——如果古神只是给你玉石让你延长寿命,那我就是让这孩子被万众瞩目,代替他的仇人重振七古荣光。他想要这些,我知道的……”
“做乖乖小狗谁不会啊?小心你养的是一只狼!到时候都不知道被利用的是谁!”米尔格气疯了,她拼命挣扎着,想要用仅剩的左手再给他一拳。
“你哪来的自信呢?寥那,当初你也有自信把你姐姐从火海里救出来不是吗?别说那些玩笑话,我只喜欢你的坦率。”戚绅站起来,本来想要诚心实意和她谈谈那孩子的问题,结果这个纳里密斯的身份只能招惹她的不满,这让他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他向周围伤员点头问候,一脸笑意地回避开了米尔格的唾沫,潇洒回头,却忍不住担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