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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

“所以图莱斯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一烛蜡火模糊照亮了壁画,黑漆漆的岩下山洞里,尧真的神情同样难以琢磨。他怀着一腔赤诚的敬畏之心面向他手下起落的画笔,凝视这满墙的辉煌,连同那抹烛光也消逝过去了。

穆澈举起另一盏蜡烛,蓝色深眸无法揣测。

“别这样看我,亲爱的,要是再早个五六年,我的情种就要在你的眼神里埋下了。”尧真轻轻摇头,把画笔放下,举起蜡烛上下打量自己的杰作。

“我从十七岁开始画这个壁画。画作里,从齐尔纳沙漠,再到江免称王,最后是这场战役——我想给它命名,格雷萨,复仇之意。这片大陆的历史在我手下熠熠生辉,我希望它永远不要被世人发现,它是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的艺术。”空旷的黑暗吞噬了他的话语,一点一点埋没了他的故事与年华。

“但愿世人没有探究历史的兴趣——那复仇,具体是谁的复仇?”

穆澈撕开半边袖子,把胳膊伸到尧真能够到的地方。

尧真心有灵犀地把画笔蹭到他胳膊上,干涩的颜料一瞬间水润活力,线条宛若新生。

“两百万亡魂。”

“我无法替纳里密斯道歉,这是历史,我无法否认我们曾为侵略者的事实。”

尧真继续作画,烛光照亮了他的脸庞,半月形的跳动火光无法闪烁他眸下的阴影。

“我也无法否认我伤害过无数家庭的罪行,就算我不干那事已经很久了。”

“尧双是你堂弟?”

“我从来没承认过他是南里尔赫斯王室的一员,他自称是我堂弟。事实上,他就一猖狂私生子。”

“既然你讨厌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干拐卖的勾当?你就应该揭发他,然后再顺势除掉……”

尧真头都没回:“穆澈,你会嫉妒吗?”

“什么?”

“你会嫉妒别人有父母吗?”他继续说着,“穆间并没有给你留下过什么东西,你想念他吗?”

穆澈回头走向记录基纳之战的壁画,指着墙上的纳里密斯,冷漠无情地回复:“我认为多余无用的感情没有任何意义。”

“真不愧是斯图莱格的学生,理性得不可理喻。那,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凡人了——我嫉妒,因为我的妹妹是被杀死的,故意为之,所以我想让所有有姐妹的人都体验一下我的痛苦,这,也不能被理解吗?”

“那我不是很明白。”穆澈耸肩,“苏歌儿的哥哥都去世了,但尧双仍旧把她带到歌城嫁给了一个有肺病的农夫,这究竟是在折磨谁呢?”

“他和我的想法不一样,他这个令人作呕的怪物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恶趣味罢了,我说过了,他是私生子,所以仇视母亲这类角色。这也就是我们没法继续合作的主要原因,他比我偏执。”

“所以你亲近小孩子是带有强烈的目的性吗?那你给我留的那块……”

“那是尧双给成年的穷人女儿的,他仇视所有女性并希望她们坠入深渊。”

穆澈挑眉:“那我不是很明白你把那东西给我的意图是什么,尧真,你从一开始就想害死我。”

画家先生认真地盯着他:“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因为我一开始也被那家伙给利用了。简单一点,他的所有计划我都被蒙在鼓里。”

穆澈懒得去理会他的解释:“现在装无辜似乎有些晚了,图雅克先生。你的好堂弟正在迫害我国人的后代呢,她才16岁,敢问你们是什么样的畜生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我说过我已经没有和他合作了——从他当上歌城副臣的时候,我们就没再联系。但是,如果你现在向我求情,我也许会大发慈悲去给他交代一下,失败可能性很大就是了。”

穆澈冷漠地瞪着他,没有回答。

“看来你的自尊比那个女孩的命重要。”

空旷的山洞吞噬了一切噪声,话音刚落,场上的空气突然就冷得可怕。穆澈抱着肩膀,蔑视地擡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最后无言。

良久之后,一直到洞xue深处的冰冷漫上脊骨,尧真才放下了画笔,就地打坐。

“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从军队逃出来之后就彻底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我无法知道外面的局势,也无法给你提出什么好的建议,迪斯安先生,夕城落魄,我荣光已逝。”

“我向苏歌儿打听有什么可以隐藏自己的好去处,她就问我为什么不来找你。感谢里法尔先生,不然我还真找不到你和你这隐蔽的洞xue。”

“感谢里法尔先生,但他揪我领子的时候没那么温柔。”

“你总是把话给聊死。”

三言两句又没了动静,穆澈盯着之前的壁画,看见了一片相对不鲜艳的地方,他仔细端详了一会,想起了江免的话——

“图雅克先生,给我讲讲猎巫计划吧,那是一段怎样的历史才值得你画两臂长的壁画来描述这段岁月。”

“我本来还想多给你讲讲尧双的事情……算啦,尧真·图雅克现在已是被赶出笼子的金丝雀,他的破事没什么吸引力。”他自嘲道,然后在穆澈要杀人的眼神之下闭眼回想。

那是三百年前,呃,还是四百年前的一场梦,是一场可怕的灾难。那时候巫师的定义还不是现在的预言家或者心灵感应者,而是服侍死者的赶尸人,他们通常行走在夜晚的树林里,踩着枯枝败叶,引导着尸体回家,让他们用模糊的眼白看一眼自己的故居,再回到坟墓。这只是一种仪式,所有巫师都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一种古老的职业,巫师敬畏生命,就像医生一样,只不过医生是治活人的伤,而巫师,是治死人的心。他们没有多少报酬,最开始什么都没有,后来就只是拿走一些陪葬品。这个职业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巫师们向来不喜欢群居,也讨厌集市,他们都待在树林里,或者睡在乱葬岗。

他们总是游走于深夜,不容易被发现,直到某位旅人深夜登岛穿越树林时目睹了赶尸的全过程。

“猜猜他是谁?”尧真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

穆澈摇头。

那是一位渴望得到神明赏识的国王,正打算做一些行侠仗义的事情。于是他将消息传遍了一村又一村,而当地人对巫师的了解少之又少,自然恐慌不已。那位国王用钱收买了一些经历过火灾的人,让他们暴露自己手臂上的烧伤,并嫁祸给那些夜里的行尸。于是在一天之内,谣言变成了真相。

所有人都愤慨不已,他们在夜晚高举火把,照亮了树林,逮到了那位可怖的巫师。他被发现时惊慌逃窜,这更坐实了那些言论,村民一哄而上,扭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回了村庄。

愚蠢的人们把他扔进一口油锅,丑陋的面容被烫烂,嘶哑的惨叫响彻了整个黑夜。那些行尸同样被这样对待,但他们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喉咙里涌出了发臭的黑水。

他将此事报告给齐尔纳的国王,得到了正规的批准,于是,大规模的可怕杀戮变成了他口中的行侠仗义,轰轰烈烈的猎巫计划就此拉开了帷幕。

那场可怕的行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齐尔纳大陆逐渐分裂又逐渐统一,每个人都惶恐不安,忘记了农作,忘记了畜牧。所以没过几年,这灾难的大陆上迎来了空前严重的饥荒。巫师和死人是那时候的特产,除了火把,人们最常放在手里的就是动物的粪便。

那是黑暗的两百年,除了饥荒,还有风靡一时的传染病。

“那是最恐怖、最恶心、最没有人性的年代,每个人都是屠夫,每个人都互相指责,他们咒骂,他们摧毁,最后一无所有。”尧真继续说,“而罪魁祸首戚绅·斯图莱格只是得逞一般离开齐尔纳,如愿得到了神明的恩赐。两百万亡魂,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穆澈把蜡烛灯放在地上,忽明忽暗的烛光照亮了最后一丝可悲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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