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隐

“我要是不小心失手了，那算是防卫过当吗？”穆澈额上滑过一滴冷汗。

“问题不大，我帮你担着，反正仲夏不能拿我怎么样。”雷赫拽着酒保的头往桌上咚咚撞了两下，趁他晕头转向反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说的噢……”

穆澈侧身躲开丢过来的木碗，抄起手边的椅子反扔回去。趁其中一人视野受阻，他立刻冲刺过去踢中那人腹部，随即反身举剑挡住另一个醉汉掀起的桌子。

他俯身躲避飞舞的木碗，刚欲起身之时突然被偷袭了后背。国王吃痛踉跄了一下，擡腿踢中了那人下颚，往后连跳几步拉开了身段。

醉汉们步步紧逼，试图将他包围，穆澈随手抓起一个空酒桶扔过去，再次冲刺进人群，阔剑劈中木碗，渣子碎了那男人一脸。穆澈顺势击破，一腿将他踢翻在地，其他人见势不妙，但没想逃跑反倒一起涌了上来。

穆澈迅速后退，刚要举剑却为时已晚，那人抄起椅子马上就砸中他的脑袋——一瞬苍白的电流击中了他，穆澈回头看着雷赫，但神明似乎对操纵雷电这件事表现得异常艰难。他的整个手都在颤抖，青筋暴起，指节僵硬。

穆澈立刻回头专心迎战，逐个击破，三下五除二掀翻了他们。

国王本想着留他们一命，但身后的神明开口了：“我建议你把事情做绝，不然连古馆会有大麻烦。”

“连古馆的麻烦多了去了，不缺这一个。”穆澈不听他的，转过身走向被摁在桌上的酒保。惨白的光线透过通风窗照进来，让他的脸上更无血色。

“你……真的是迪斯安，那你又是谁？”他把眼睛使劲向后斜。

雷赫一巴掌让他眼睛回到正轨，还没来得及开口，穆澈就抢先一步说：“他是我的家人。”

神明惊讶地看着他。

“别那副表情，我知道你想听我这么说。”穆澈带有嘲讽意味地浅笑一声，然后低头敲了敲酒保的脑门，“老实点，那些姑娘们都被藏在哪里了？”

“冼镇。尧双一般把她们往冼镇送，从这出去往东边走，一直走到路口有个雕像的位置，那镇子就在雕像后面！”

穆澈思忖了一下，然后把阔剑举起来，眼看就要往他脑袋上刺，酒保又大叫起来：“我说我说！”

“没完了是吧？”雷赫不耐烦地挑眉。

“不是往东边，是往西走，一直到和夕城的交界处——但那里确实有个雕像。”

穆澈让雷赫放手，自己又揪起他额前两根毛，阴沉脸嘶着嗓子：“我要求你两天之内搬离这里，不然新的副臣上任，你就等死吧。”

他松开手，立刻往门口走去，雷赫紧跟其后，回头冲着那人翻了个白眼。

大概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刚刚还吵吵嚷嚷的门口瞬间空无一人，穆澈重新把兜帽拉下，看了眼太阳，确定了方向。

“哇哦，真帅！”雷赫把手搭在穆澈肩上，刚才还装模作样的冷脸瞬间明媚阳光。

“凡事都要小心一点，这儿的人可不友善。但是连古馆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作为其中一员，算是勉勉强强符合他们的刻板印象了。”穆澈故作轻松，转头问他，“你能控制这儿的云吗？走路很累。”

雷赫把手掌摊开，刚刚释放过电流的手指呈一片焦黑：“有人抑制了我的力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江免现在已经回到里尔赫斯了，至于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不属于他的神力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嗯哼，所以该怎么恢复？杀死他？”

“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雷赫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那我尽力吧。”穆澈叹了口气。

雷赫愣了一下，后颈一阵发凉：“我开玩笑的，你别去送命啊……”

“我认真的，反正我活不了多少年了，大不了同归于尽，至少让后人知道有穆澈·迪斯安这样一个疯子存在过。”

神明难掩惊讶，就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穆澈的可怕总是被透露在他那不掺一点假的话里，他说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真的，很可怕。

雷赫伸手去捏他的脸：“好啦好啦，我会让后人记住你的，但不是以疯子的身份。”

“我猜你要去修改里尔赫斯的考试题卷。”

“哦啦啦，被猜中啦。”

穆澈把他的手扯开：“其实没必要的，我并不介意别人把我称作为七古的败类或者是纳里密斯的叛徒，因为你知道我不是——我只要我在意的人知道我的真实样子，这就足够了，我不想去理会所谓的世人，他们都是疯狗。”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很感人的话呢……雷赫收回手，盯着穆澈的那汪深海，目光逐渐呆滞。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雷赫把脑袋凑近，飘飞的短发有些扎脸，“嗯？用你的能力读读我的内心所想。”

“我都说了我真的不会，如果早些年我多练练冥想也许还……”

“我想吻你。”

穆澈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少来，我就让苏戈代了两天班。我们不能在赶路上浪费时间了。”

雷赫装作心痛：“好冷酷……你的脑子里只有工作吗？”

穆澈面无表情回复他：“还有承诺。”

由于没有交通工具，他们走到那座雕像前时已经是第十六声钟鸣后。

刚到目的地还没来得及休息，雷赫就开始端详起那座雕像来，上下打量一番后，一拳砸中手心：“这不就是你……”

“我给你表演一个好玩的。”穆澈赶紧制止他说下去。

他把手心对准雕像镂空的腹腔，朝着空气使劲一捏，霎时一闪白光、一声爆鸣，雕像在爆炸的烟雾里被拦腰斩断，上身倾斜着向后倒下去，激起了一片灰白色的尘埃。

雷赫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神，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你还能让石头爆炸？”

“跟着妈妈学的，既然我们都能控制矿物颜料，那就照样可以控制石灰石。”

“呃，只是石灰石？”雷赫发现了他话里的漏洞，冷不丁地打击他一下。

穆澈拍拍手上的灰，故作镇定：“别的石头没试过——既然你没办法控制自然，又不会什么拿手的兵器，你就乖乖跟在我身后，做一个小废物好了。”

“啊……可是这样很丢人诶。”

“忍着，除非你把苏歌儿给救出来，我就心甘情愿地拉着你的衣袖给你打下手。”

神明装作为难，然后自信一伸手：“令牌。”

“什么？”

“连古馆的令牌给我。”

“你在想什么啊，要是他们真那么听话我还用得着亲自来吗？”穆澈表面不从，但还是拿出令牌扔在了他的手上，“能救几个是几个，还有，别受伤。”

雷赫把令牌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抛向空中又伸手接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你不用动手，在旁边看着就好了，我给你看看我的‘口才’能力有多棒。”

穆澈才不相信他有什么口头上的说服力，而且，这个家伙光是气势上就不像个靠谱样子。

果不其然，神明一进镇后见街上空无一人，想都没想就直接踹开了别人家大院。一见他赤手空拳去了别人院子，其他人就都趴着自家门缝偷偷往外看——大概是听见了门口雕像倒地的声音，他们全都躲起来了。

穆澈站在被破门的人家门口，未见其人只闻其声，惨叫声铺天盖地。

里法尔先生也可能讲过道理吧……穆澈尝试为他找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