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古馆依法执行职务！”他把令牌举起来装样子，但这时候没人听他的话。
但雷赫·里法尔是什么人？他的蛮不讲理从他出生以来就没人敢管。他要是想动手，别人就不可能阻止得了他。
他挨家挨户地“讲道理”，然后把妇女儿童都从屋里拽出来。穆澈则是先向她们表明身份，随即拱手行礼道歉，他一边安慰妇人，一边捂住孩子眼睛，大声批评一拳砸烂门锁的雷赫：“太暴力了！”
没轮到的人家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偷偷摸摸想要爬墙逃跑，然后被穆澈逮了个正着。
大概是仗着人多，他们一下子不畏缩了，纷纷丢下包袱、拿起锄头斧子就要朝着穆澈砍过去。
国王把孩子往后推，拔剑迎战。他冲进人群，一腿扫起一片黄尘，伸手抓住扬起来的石子，用力弹飞击中每个男人的脸，再一握拳，石子爆炸。
他们叫喊着，气急败坏地抹了抹伤口，痛得呜呜直叫。他们再次向他冲过来，穆澈自然迎敌，阔剑架住锄头，一腿踢中胸脯，迅速转身一挥，打掉身后人的武器，再转身又是劈头盖脸几拳。
村民们见势不妙赶紧逃跑，穆澈顺手弹指几颗石子，准确无误在他们后背上爆炸。
身后的妇人们尖叫起来，把自家孩子搂得紧紧的，凌乱的发丝粘在脸上，一脸憔悴而又恐慌地看着国王。
雷赫刚处理完又一户，正拽着妇人往外拉时瞧见了这一幕。
“迪斯安先生刚刚还说我暴力呢。”雷赫拍了拍肩上的灰——刚刚他被这家男人偷袭，身上还留着墙灰和木屑。
“别跟我讲道德，而且我没想动手的。”穆澈双手抱胸，回头还没来得及笑，雷赫指尖的电流就擦过他的发梢，把他身后想要偷袭的人给击倒了。
神明赶紧吹吹自己的手指，又往衣服上蹭了蹭，紧接着窜进下一家了。
“大坏蛋先生！”雷赫刚一推门进去，穆澈就听见了熟悉的女声。
他一转头，铁珠碰撞格外悦耳，苏歌儿连蹦带跳地扑过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
“纳里密斯！见到你真好……你的力气变大了。”穆澈被勒得喘不过气，赶紧拍拍她的肩让她松手。
苏歌儿还是原来那身行头，只是衣服有些破烂了，下摆被撕扯了几条缝，上装倒是更加紧绷，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弱。
“带我找哥哥！带我找哥哥！”她大吵大嚷起来。
其他的妇人挤成一团，低声下气地说着什么，而刚刚倒在地上的偷袭者又突然站起来，伸手想要扯住苏歌儿的头发，结果被穆澈一掌拦下。
“穆澈·迪斯安！带我找哥哥！”她猛地扯住穆澈的白袍，又伸手去揪翅膀的羽毛。
国王吃痛地皱皱眉，没去理会她的疯疯傻傻，直接把阔剑架在那人脖子上，用着自己惯用的威胁口气命令他后退。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不就是在政府要饭吗！我们小老百姓的事情管你屁事！！”他把阔剑推开，手掌霎时鲜血直流，他另一只手上拿着凿子，此刻正举过头顶步步紧逼。
穆澈可不敢像雷赫那么爽快，毕竟神明杀人又不负责，自然没有顾忌。
“妈的一个臭要饭还敢蹬鼻子上脸！！哈金木！给我抓住他！！！”
一个妇人突然推开旁边姐妹，闭着眼睛冲过来把穆澈抱住，她十指交叉，抱得很死，一边流泪一边小声对国王说“对不起”。
苏歌儿被她挤到一边去，她不满地推了推穆澈，然后去拉妇人。
穆澈本可以挣扎，但又不敢伤到她——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相信受害者无罪论。所以他趁她刚刚抱紧就扯着她的手挣脱开束缚，然后速战速决反手一拳打中那人的鼻梁，再一使劲一个踢腿彻底废了他命根子。
他跪在地上捂着两腿之间，满头大汗，穆澈也懒得心软，直接一腿踢中他的脑袋，再迅速转身抓住想要逃跑的妇人，扭着她的手腕反剪了她的胳膊。
“女士，袭击执法人员也算犯罪。”穆澈一点情面也不留。
他擡头看着姑娘们，没了解释的兴致，只是回头看着雷赫拽着最后一个小女孩走出门，他才微微点头，放松了警惕。
“接下来怎么办？”雷赫把苏歌儿往旁边一推，从身后环抱住穆澈，头埋在他的肩窝处，一副快要累死的样子。
“把姑娘们带回去——至于这些家伙，留着吧，等明后天放榜，再带回去充军……”
但她们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围成圈窃窃私语。
“迪斯安先生……我们不走。”一个老妇人站了出来，她形如枯槁、声音嘶哑，手臂挽着她的儿媳，老树皮似的的手使劲抠着年轻姑娘的手臂，掐得一块青一块紫。
“啊，行，你不走，那我问问你旁边那个——姑娘，我们先带你回连古馆，成吗？”穆澈头都没擡，抱着苏歌儿帮她梳理头发。
“她也不走，她也不走……不用问啦，她是个哑巴，我替她回答。”
穆澈面带假笑看着她，再转头看着姑娘：“点个头就行。”
那青涩的脸低垂着，心有余悸地盯了盯自家婆婆，刚要准备点头就被她一巴掌把脸扇到一边去。
“走什么走！！为你儿子想想！嫁过来这么久了一点都不懂规矩！！”
姑娘习惯性张嘴反驳，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仔细一瞧，是舌头被割掉了。
穆澈再一瞧瞧她的身后，缺胳膊少腿的不在少数，都还搂着孩子或者被自家婆婆拽着。
“苏歌儿有没有认识的姐姐啊？快去把她们找出来——雷赫，别靠着我了，把她们看好。”穆澈反手掐掐雷赫的脸，后者一脸生无可恋。
“他们打我……”神明闷声说。
“哪个？”国王回头看着那些随时准备和他拼命的村民，面无表情地把阔剑立在了地上。
“不是他们，在屋里，都被我处理了。”雷赫擡头，琥珀色的眼珠子顿时发出一阵幽幽的光，灼烧着每个人的眼睛，他们后退几步，冷汗直流，不敢轻举妄动。
穆澈假装听不懂：“既然你已经处理好了，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下次和他们好好讲话，君子动口不动手。”
两人背后都一阵恶寒。
“穆澈·迪斯安！她们都不愿意出来！”苏歌儿又叫嚷起来。
“哦啦啦，怎么这么麻烦……”雷赫松开手，从他手里抢过阔剑，回头指着那些扭扭捏捏的姑娘们。她们都害怕地挤成一团，七嘴八舌地又在讨论着些什么。
“都给我听好了！你们要是……”
穆澈朝他脑袋砸了一拳。
国王拉开神明，无奈地上前一步，他扫视一眼那些青黄的脸蛋，无一不带着恐慌的神色。于是他叹了口气，官方似的安抚她们：“不，不，我的意思是，连古馆对你们的遭遇深表同情。”
他抱住突然扑过来的苏歌儿，摸了摸孩子的头，继续说：“他们特地指派我们来帮助你们，如果你们有回家的想法，请站出来，我们会保护你让你免受威胁。但如果还是愿意留在这里，我们也不强求。”
说完，他再扫视一眼她们的面孔，内心毫无波澜，他拉着苏歌儿就走，雷赫自讨没趣，提着阔剑跟着他。
穆澈走了一会，临近小镇门口时有意回头：青灰色的、杂乱无章的砖瓦，房屋建筑稀稀拉拉，杂草疯长，雨露落入水缸，空无一人，远方鸟雀腾飞。
他在心里感叹一声悲剧，然后条件反射地转头，想要询问戚绅接下来该怎么办，直到对上雷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才忍不住自嘲一声：他已经不在了。
“苏歌儿要穆澈·迪斯安背着走！”小姑娘摇晃着国王的胳膊，然后就被神明单手提起来了。
“不要老是喊别人全名，很没礼貌！”
“那雷赫·里法尔背我！”苏歌儿直接攀上他的手臂，怎么说也不放开，雷赫无奈，看在穆澈面上不想计较，只得蹲下。
小姑娘高兴得哇哇直叫：“我要回去告诉哥哥！今天是神明把我背回家的！”
此时第十九声钟鸣响起，黄昏渐隐。
他们路过那倒塌的雕像，在摇摇欲坠的日光下，影子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