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嘭——

一只平底锅从远处飞来，在关键时刻与子/弹相撞。

尤辰舟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火药的气味在眼前扫过，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生，只是听到子/弹壳以及某种金属坠地的声响，他猛然睁眼，和狂奔而来的池欧拥了个满怀。

两人却在这个时刻愣住了，从地面上缠着子/弹壳的一只平底锅里擡起眼，一齐看向了这个平底锅来的地方。

许海川亦然。

“许院士！好久不见！”

视线中穿着背着旅行包的男人坐在一辆硕大浮夸的拖拉机上，高高扬手冲他们喊。

“向叔叔！”池欧惊喜地叫了出来。

尤辰舟木讷地望着他。

许海川：“…………”

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扔的是平底锅就算了，坐的还是拖拉机。

拖拉机的速度实在太慢，向海本来想来一个帅气的出场仪式，然而情况是他在众人面前走了好一阵还没把车开到他们面前去，向海泄气一骂，弃了拖拉机敏捷地跳下车。

“你来干什么？”许海川满脸不悦。

“你怎么都不带上我？”向海笑嘻嘻地走来，“我一个人在美国都要孤独死了，你们在玩儿枪战游戏吗？带我一个呗。”

许海川：“……”

池欧的中二病不合时宜地犯了，不怪他，只怪向海这个出场实在太像路飞，连不走寻常路的格调也一模一样，他满眸崇拜地望着向海，几乎忘了他们在经历什么。

“爸，”尤辰舟看着他，“你怎么也来了？”

“你俩不愧一家人啊，”向海砸吧着嘴，“问的话都无趣得相同。”

“呀，我的小海盗。”向海又笑嘻嘻地去揉池欧的脑袋，“最近开心吗？”

“开心！”池欧笑道，“叔叔，你的支援来得太是时候了！”

向海愉悦地笑着，“那当然啦，我很厉害的！”

“尤慎之！”许海川愤怒地喊断他们的对话，“你在做什么？！”

向海止住笑，转身去看许海川，“你呢？你在做什么？”

他弯腰捡起那颗子/弹壳，动作自若，没什么情绪，而后低头打量着，又拾起目光对许海川说：“你在做什么呢许院士？”

许海川愣了一下。

“你想杀了你儿子吗？”向海淡淡说。

许海川的眼沉了几分，“这与你无关，离婚的时候已经分得很明白了，尤辰舟归我。你现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不要插手我们的家事。”

尤辰舟很少会把自己的希望寄托于旁人，即便这个人于他而言再是亲切，即便这个人再是靠谱，就像以前他跟池欧说，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个告诉他。他的信任小得几乎可怜，对于向海他也不敢有把握，可是这时候他突然想试一试。

或许他的父亲真的能帮到他。

他搂着池欧退了几步，走到向海身后。

“家事？”向海轻嗤一声，“哪门子家事还要用上这玩意儿？”

向海的目光落在她手心的枪上。

许海川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了，她强忍着淡定，对男人说：“这也和你没关系。”

“那好吧，”向海撇了撇嘴，说，“辰舟的确和我没关系了，不过池欧和我有关系啊，我答应过要帮他，我就一定要帮他，我们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义气和诚信！”

许海川：“……”想骂人。

“许院士啊，放下吧，这可不适合你。”向海努努嘴，“手里那东西。”

许海川自然不会听取他的意见，双眼泛着薄薄的怒气，“尤慎之，你怎么想的？”

向海的笑容在一个极为短暂的过渡间消失了，那之后他的神色几乎要不像他，脸色阴沉而又冷漠，没有昔日光彩，看上去竟然老了几分。

尤辰舟突然看见了那个曾经和许海川坐在沙发上心平气和地谈论离婚时的父亲的模样。

并不如此纨绔，带着倦怠与严肃。

“小川，”他连称呼也换成了最初认识这个女人时的叫法，声音沉沉的，“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

许海川似乎愣了一瞬，但冷漠让这短暂的纰漏被隐藏了，没人看清，向海却捕捉到了。

“你知道我当初是真心喜欢过你的，”向海的眼里闪过片刻的哀伤，下一刻他又用这双眼去拨开一个残忍的过去，“我也知道你心甘情愿和我结婚是因为什么，你从一开始目标就很明确，我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也心甘情愿任你利用，但你好像永远不会满足。”

“你利用和我的婚姻以及结合，去迎接一个天才的诞生，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他甚至找不出更委婉的词，只得如此述诸于口。

身后的池欧和尤辰舟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们。

“需要我说得再明白点吗？你不过是想借我的基因生一个天才孩子，至于对我，对这个孩子，你从来没有感情。”向海说得有些吃力，池欧听得提了口气，尤辰舟却只是沉默。

“我一直觉得如果这样能和你在一起，也行。”向海冷嗤一声，“可你的野心好像总是填不满，我有时甚至感觉不到他是你的儿子，我承认他的确是一个天才，你做到了，但我从始至终没从你们两个身上看到一点母女情分，有点儿可悲。”

“其实起初辰舟对你是有感情的，是你自己亲手扔掉的，这也怪不得谁。”

向海换下一口气，失望地擡起眼，“你逼迫他逼迫自己逼迫所有人，你害你儿子被骂了六年的哑巴，你让你儿子被打得体无完肤，你让他甚至很难融入一个集体和人交流，让你们走到这一步，让你的枪对准自己的亲生儿子，小川，你都做了什么？”

倏忽间，许海川哑口无言。

池欧心口阵阵刺痛，他发现自己过得还是太好，以至于他对苦难的想象远远不够。爸爸虽然工作很忙，常年无法见面，可他偶尔也会打来一个电话，他不会强迫自己去做什么，他尊重自己的一切选择，在面临自己以死相逼的时候会怯懦，他至少是以一个父亲的名义在爱着自己的。

可是尤辰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