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女孩一怔。

阿灵笑了笑，“先生好生厉害，取得这般名字。”

“姐姐喜欢这个名字吗？”阿灵问她。

瘸女孩迟疑半晌，说不喜欢。

尤辰舟笑了笑，不予回答。

“我去。”乔枫这头被突然进入的一个瘸子吓了一条，这人相貌张扬，一条裤管空了，撑着拐杖，走进来。

对方是个男孩，见到乔枫，不露任何诧异，淡淡一撇，慢吞吞地坐到石板床上，扔开拐杖，便来搭话，“怎么连这么老的人都抓了？”

乔枫：“…………你才老。”

“抱歉，我的意思是比起大家，你的年龄大了些。”男孩说，“怎么也会被抓进来？”

“说来话长。”乔枫无奈道，“怎么回事这是？突然来这么多人？”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他问了和尤辰舟一样的话。

“下工了。”男孩说。

“哦，”乔枫问，“你这腿是他们打断的吗？”

“不是打的，”男孩说得很轻松，“是锯子锯的。”

乔枫心脏狠狠一颤，仓促地平静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胡强。”男孩说。

“多大了？”乔枫又问。

胡强扬起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不记得了。”

乔枫和这个男孩聊了许多，他说他的偶像是刘翔，他原先是村子里跑得最快的那个，把刘翔的每一场比赛都看了，总期盼有一天可以见到刘翔，然而他最终来到这个地方，失去了腿，以乞讨为生。

他说他大概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那时候他已经能跑过村子里年轻力壮的男人，若是现在还双腿健全，不知道能不能跑得过已经退役的刘翔。他说这话像是少年的痴心妄想，只是在不断抚摸那只空落落的裤管时，乔枫眼睛有些酸。

“大哥，”胡强望着他，眼睛亮亮的，“你见过刘翔不？他本人是不是也像电视上头那样帅？”

乔枫小时候跟着爸爸去看过刘翔的比赛，还问他要了签名跑鞋，他想要是能出去，他一定要把那双鞋送给这个孩子。

“见过啊，”他笑说，“刘翔本人比电视上还帅，特别高。”

胡强露出羡慕的目光，“真的吗？”

“嗯，”乔枫冲他笑。

“大哥，你是做什么的呀？”胡强问。

“我是老师，”乔枫说，“教历史的。”

“老师？”胡强顿时更加崇拜，“你会认字吗？”

乔枫笑了笑说：“会认一些字。”

“大哥，你太厉害了！”胡强说，“你还能待多久啊？你教我读书吧！”

“不知道还能待多久，”乔枫说，“我教你历史吧，不用认字，我给你讲讲，你随便听听就是。”

“历史？是毛主席那时候的事吗？”胡强崇拜地望着他，憨憨发笑，“我小的时候，爷爷也常给我讲，现在都忘啦。”

“有毛主席那时候的事，也还有更早以前的。”乔枫说，“那我们就从夏朝讲起吧。”

“夏朝？”胡强说，“是哪一年啊？”

“我操你大爷！离老子远点！”池欧全身抗拒，连打带踹推开黏着自己的小男孩。

很不幸，和池欧共用一间监狱的是一个精神失常的小疯子。

此刻正跟个流氓一样缠着池欧闹。

池欧一心只有弄死他。

“诶，你的心脏是蓝色的不？”小疯子痴痴笑着，问池欧。

“不是，”池欧无语道，“是彩色。”

“你放屁！”小疯子怒气冲冲，“怎么可能，没有彩色的心脏！”

池欧咬牙切齿地望着他：“……那他妈就有蓝色的心脏？”

“当然有。”小疯子说。

池欧：“……”

“你是个傻子吗？”小疯子道。

池欧：“…………谁是？”

“这都不知道！”小疯子说，“我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颜色的心脏，一种是红色，一种是蓝色。”

池欧：“………………”老子听你吹。

“在很久以前，所有人的心脏都是蓝色的，拥有蓝色心脏的人可以永生，有一天，有个小孩儿在井里放了一颗樱桃，那口井所有人都在用啊，世界上每个人都会喝那里的水，之后呢，大家喝了井里的水，心脏就变成红色的了，红色心脏的人只能活十年。只有几个人，他们没有喝井里的水，所以他们的心脏就还是蓝色的。”小疯子说到这里笑了，“他们说我的心脏一定是蓝色的。”

“然后你信了？”池欧挑眼看他一眼，心想他什么不信。

“我才不信哩！”小疯子得意地笑，“不过明天我就会知道啦！”

“为什么？”池欧问。

小疯子大笑，又凑过去悄悄对池欧说：“因为明天他们就要把我的心脏挖出来给我看啦！”

池欧一愣，猛然擡头，顿时心如刀绞。

“我可以看到我的心脏啦！”小疯子撒欢似的站起来在逼仄的监狱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我可以看到我的心脏啦！”

池欧心口直疼，在这片嘈杂中沉沉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