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生灵失去呼吸，没有疼痛没有眼泪，他们都陷入麻木与空洞，而在这样的时间里，那个疯子却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是难听，笑声如泉中溺水者，深深陷入绝境。

只是一刻，疯子又往前走了，他一边走一边笑，相机从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滚落出来，他看也不看，继续笑着前行。

池欧狠狠一怔，猛然醒悟。

他是装的。

从头到尾他是装的，他不是疯子。

他和这里麻木的人不同，他渴望自由，不愿沦为地狱势力的奴隶，他在一次一次上街乞讨中看见人间冷暖，于是良知觉醒，他伪装成疯子——在这个地方，智力健全的人沦为奴工，而丧失心智者将被抛尸弃骨，挖掉器官用于贩卖。

他忍无可忍，他是最聪明也是最愚蠢的人，他乔装打扮，让自己看起来已经丢失人之本能，他要走向死亡，走向属于他的永生。

于是他给池欧讲起蓝色心脏的故事以此作为他一生的结尾，于是他在夜里摸到池欧的手想要给他一点安慰，他并不是捉弄这个害怕的孩子，他只是可怜他，想要给他一点来自生人的温度，可是他忘了自己向来体凉，更是惊扰了对方，他感到一丝愧疚，认为这是他这一生做过最不好的事情了。

但是对不起啦，他要去看蓝色的心脏啦，他还要把它拍下来，虽然相机已经遗落在路上，虽然世界上没有蓝色的心脏。

他要走向自由，走向永生了。

池欧迟迟不能呼吸，靠在冰冷的墙上，兀自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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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敛缩在一只宽大的麻袋里，很是不舒服，他想活动活动筋骨，可是他现在不能动，于是他忍下不适，任由一人拖拽着他往前走。

麻袋里没有光，陈敛窝在黑暗中，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亦知道那个地方多么危险，他设想过很多种被扒皮抽筋的痛苦，可是少年毕竟冲动浮躁、毕竟少年正义凛然，已然顾不上。

“往前走一百米，我看到了一个房子，有人从那里面出来，房子很破很旧，出来的人着装华而不实，不像是进出那种地方的人。”

与他一同前去的警察叫小章，是家里的长子，一年前母亲卧床不起，父亲早早离世，小弟还在上高中，一家人的开销都靠他撑着，小章年仅二十五，能力出挑，聪明过人，在最初没人同意让他参与到这一步计划，是他自己毅然来到。

此刻他低声对监听器那头的乐峙汇报。

“我怀疑基地就在这附近，先断了。”小章说罢，从耳朵里取出监听器，弯腰塞进鞋里，后又直起身，继续拖拽着陈敛往前。

他走到房子门口，四望一圈，微微思考几秒，敲了门。

无人开门。

门内也并无动静。

他平静地望着门，不露声色。

在心里说过抱歉以后他踹开门擅自闯入。

房间里陈设简单，家具破旧，他淡淡环绕，在房间里反复转悠，试图找出一点破绽。

他的目光锁在一块地毯上，这块地毯肮脏至极，几要看不出本色。虽然地毯的姿态很适合这个房间，但是居住在这种房间里的人，怎么会用地毯呢？

他微微蹙眉，走过去，扬手掀开——一块门板横在眼前。

小章轻嗤一声，掀开木板，一个黑暗的世界透过光走了出来。

地下室。

快要上工去了。

尤辰舟彻夜未眠，外头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这里仍然黑暗一片。池欧刚刚那阵动静他听见了，疯子的笑声他也听见了，连带着池欧嘴里的颤抖与悲愤他都听见了。

他的不安与心疼终于笼罩了他。

他担心池欧在那里认识了什么人，和什么人别离，又在为谁难过，他想去安慰他的少年，想抱他吻他对他说‘我一直都在’，可是相隔之远，他甚至不能见到对方。

天总算亮明，瘸女孩醒了。

她看见尤辰舟，看见对方眼里盈满情绪，眼光暗了暗，冷声问：“你没睡？”

尤辰舟听到动静，转头看她，脸上又换上笑，“嗯。”

“刚来这里的人都睡不着。”瘸女孩淡声说。

铃声再响起，这次大家都醒来。

大家动作匆忙，以各种怪异的姿态从石板床上爬起来，然后管狱打开门，他们一个一个走出去。

瘸女孩爬上滑轮板，挂着一只钱袋子，同阿灵走了。

临走之前，阿灵笑着对尤辰舟说：“尤先生，今天我回来，可以给我讲讲你和你爱人的故事吗？”

尤辰舟轻轻一笑，望着她，“好。”

自做班主任以后，乔枫很少睡懒觉，这天也早早醒来，听着铃声，见胡强正匆匆收拾着东西，然后去拿拐杖，见他醒来，抱歉地笑了笑：“我吵醒你了吗乔老师？”

“没，”乔枫淡道，“是铃声。”

“哦，”胡强憨憨笑着，“我要上工去了，等我回来，你再给我讲历史吧！已经讲到宋朝啦。”

“好。”乔枫说罢停了半晌，又说，“对了。”

“嗯？”胡强扭头看他，“怎么了？”

“早安。”乔枫说。

“早安又是什么意思？”胡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