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厨房杀手

大约是自那一晚将芥蒂消除了的关系，翌日后长安的态度便好了许多。虽算不上多温顺，却也没有之前那般的反骨叛逆。

高烧在第二日便退了，长安在顾生平的问话下，便将那日他离去后的事情原委大致交代来一遍。

并不是什么曲折的故事，长安也未遇上坏人，或是被人欺负虐待。

长安被雨淋成落汤鸡是无可避免，但随后发生的事情，便单纯是长安马虎所致。

那一夜，长安愤而出门，没有去处的他在黑夜暴雨中孤零零地走了许久。走在小道上，长安却光顾着伤心气愤，忘记了雨天泥地

湿滑难走，一个不当心，脚下一滑，便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摔，虽未将长安摔伤，可长安怀里的玉佩却被摔了出来。

轱辘轱辘地，白玉顺着一旁的小坡滚了下去，然后噗通一下，落到了小坡下一条河里。

暴雨之际，平日看似平静的河水也变得无比湍急。可视玉佩如自己性命的长安哪里管得着这许多，他几乎想也不想地纵身跳入河里，拼了命地在那湍急的河水中苦苦寻找他失落的玉佩。

待得长安好不容易找到玉佩，欲游上岸的时候，谁知脚却抽了筋。他呛了好几次水，总觉得是大难临头，可在这暴雨里，根本不会有人经过。长安好几次想过放弃那可笑的求生欲，可又不由得想到，倘若他就此放弃，他这条命便要折在这条河里，更报不了满门血海深仇。

强烈的复仇心使得长安重新燃起求生欲，他在那湍急的河水中拼死挣扎，神志迷离间，也不知怎么上的岸。只是才一上岸，便已耗尽长安全部力气，他无力地倒在岸边，就此晕了过去。

长安初时尚能感觉到强烈的寒意，可是眼皮很重，睁不开眼睛，也起不了身；再到后来，寒意尽消，只剩滚烫热意，口干舌燥，可是长安神智越发昏沉，更加起不来。再到后来，长安只觉得全身软绵无力，迷迷糊糊间，似乎被人擡着，又似乎被人摔了好几下。

究竟如何长安自己也说不清，一切都如陷混沌，他不一会儿就彻底没了意识，隐约只觉得自己在生死的线上徘徊了许久，待到再睁眼时，却又回到了这间屋子里。

那夜的经历，长安虽轻描淡写地说过便罢，可其中惊险可想而知。更惹得顾生平不由得心生愧疚。

病愈之前，长安不能练功。期初几日长安便都是在床上躺着过去的，饶是他嚷着无聊想要下床，也始终过不了顾生平那一关。但成日躺着，什么事都干不了，于长安这个年纪的人而言，也的确是难熬了些。

折中而想，最后顾生平便去寻了些杂书，给长安读书解闷。如此，长安的闷是解了，倒是颇费顾生平的口舌，一日下来，总免不得口干舌燥，喉咙微微不适。

待又过了五日，大夫看诊后说长安恢复得不错，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仍不能吃力，需得静养至少半个月。

长安这才如获大赦，终于自榻上起来，末了还不免抱怨一句床板太硬，连躺这几日，他骨头都快散了。

既是不能吃力，练功自然是不能了。顾生平便将重新抄就的剑谱给了长安，让长安静心去看，每日早起，虽不必练功，却要旁观顾生平舞剑。

那一招一式，放慢了许多，自起至末，一招不落，皆是为了让长安结合剑谱，剑式与口诀结合，牢记于心之苦心。

午膳，顾生平仍是给长安吃的清粥。

长安病体初愈，仍是只能吃些清淡的。

几日前，顾生平去寻来了几本食谱。他也曾想过要请个人来料理他们一日三餐，可是他又不喜与人交往，更生怕招来个多事的，成日问长问短却也不好。更何况那皇帝性情难定，若来日自己也上了要被铲除的名单，只怕与自己有些牵连的都难逃一命。他无谓多牵连上太多的人。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料理为佳。

食谱上的菜式繁多，可惜多不是顾生平能掌握的。

那什么少许油、少许盐、少许糖，到底多少才算是少许？

那什么一勺粗、一勺酱、一勺油，又到底是以多大的勺为准的？

更遑论那文火大火，更是让人难以把握分寸。

前些日子，顾生平要照料长安，虽对食谱倍感头疼，却也没有时间一一实践；好在菜谱上有关粥的菜式还算简单，虽做不成一样，但加些蛋花或是肉末，还是可以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小小的改变，长安虽吃了几日粥，却没再有过一句不满。

食过中饭，顾生平将熬好的药端给了长安。

长安喝着顾生平熬过的苦药，强烈的苦涩滋味令他一张脸皱得老紧，还不待他喊着要喝水，顾生平已早一步将一块花生酥塞进了他的嘴里。

长安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可当尝到口中的香甜滋味的瞬间，那紧皱的小脸也终于舒展开。

“你要给我吃糖也该说一声嘛。”长安一脸幸福地含着糖，话是这么说，却听不出有什么怨怼的意思。

顾生平也不多言，他将手中的那一包花生酥塞进长安手里：“下午你便在屋里好好看书。”说完，转身便要出门。

“你去哪儿？”长安问道。

“……做饭。”顾生平说道。

“现在就做饭？”长安一脸难以置信，他看了看外头的天，又看了看刚刚才收拾干净的桌子，“我们才刚吃过中饭。”

距离晚膳确实还有几个时辰，正常做菜的话，实在也花不了那么久的时间。但顾生平想到那本比他见过最难的武学秘籍更难上千百倍的食谱，不禁觉得一阵头疼。

怕不是要浪费不少食材了。

一边这样想，顾生平一边道：“……我新得了几本食谱，正好研究研究。你一个人看剑谱，若有不懂的便记下来，待晚膳后我为你讲解。”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索性摊开了说。

可不知为何，此话一出，长安面上诧异之色较之刚才更甚：“你学做菜！？”他一副似见太阳从西边升起时的模样，“你不是对吃的没什么兴趣，根本不在意吃什么的！？”

“嗯，就我一个人，的确无所谓。不过……”顾生平顾虑地看了长安一眼，“你会腻烦吧？”

然后便话尽，顾生平便走出屋子。徒留长安一人呆坐在屋里，一时半会儿尚不能回神。

好一会儿，长安方才理解过来顾生平这一番举动是为的什么，他重新咀嚼着嘴里久违的甜香，看着手中那包花生酥，不由得微微收紧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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