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过分,但期初,长安于他就如剑,不过是一具为达目的而必须的工具。
对工具,不需抱感情。
长安只要完成他的目标,再在达成目标之后,完成顾生平的夙愿即可。
一如争锋待顾生平一般。
可饶是争锋那般的“铁石心肠”尚且会在朝夕相处间,免不得分些情与顾生平。
顾生平心性更软,又如何能够逃得过那世事俗尘。
不经意间,将长安与自己重叠;不经意地,便心软了几分;一当心软,见到长安喜笑颜开,缠前跟后,仿若种下的种子结了果,又忍不住地与了些水,施了些肥。
心一软再软,曾几何时,长安的存在已非工具。
“师父的‘一些感情’是多少?是如一粒粟米?还是如一捧砂?”长安忽然问道。
顾生平自然不知,虽不至长安说的那样轻,但想……总不是太重。幼鸟总会长大,成鸟总要离巢,离巢归来,便是他命绝之日。
如此觉悟,刻在心头,使他再怎么都不敢教自己放松警惕,只怕许了太多,心软过头,便不敢放这只鸟离巢。
长安有他的仇;自己亦有非长安不可卸的包袱。
一切,容不得他给太多的情。
见顾生平答不出,长安不由得轻笑,他粗鲁地用衣袖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水,垂眸看向盆中与油污相混的血水:“师父不必说,我猜得出。师父待我,自没有我说的那样轻。可是再多,倘若尚没有我待师父的一半,即便说与我知道了,也是教我不开心。师父不说,
总比说谎诳我的好。”
长安低垂着头,耷拉着的肩头微微缩着,更显长安身形娇小,倍显可怜。
一个不当心,便松懈了,心便不由得更柔软几分。
“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干涩的声音,如此说道。
长安擡头,不解地看向顾生平。
顾生平抓过长安的手,细细地看了一眼,伤口不算严重,如今血已不流了。
“我总固执多些,你总不服气多些。”顾生平说道,示意长安起身。
待长安起身后,他坐到长安适才坐过的小板凳上,一片片缓缓地取出水中的碗碟碎片。
“你既觉得不公平,便试着争吧。”顾生平如此说道,“水滴石穿,也许有一日……你会觉得公平。”
背后的长安一时不说话,顾生平也不继续说了。心中有些忐忑,正不知道这番心软是否错了的时候,身后迎来一股冲击。
是长安猛地扑到了他的背上,自背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欢喜难以自持。
指尖觉到一点刺痛,大约是被碎片划破了手。
“师父!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许骗我!”长安在顾生平耳侧大喊道。
耳膜亦感觉到一些刺痛。
“嗯,你若争得到的话。”轻轻地,如此说道。
可若真到得那一日,幼鸟只怕离不了巢,而他……也要陷在这罪孽地狱中寻不到一点解脱。
如此,当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