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望了望那小房间,如今已是傍晚,可那屋内却没点火烛,如今看着漆黑黑的一片,哪里像是有人入住。
“订房的客官说了,要到晚上才有人入住。”掌柜的大约是看见了长安怀疑的神色,他连忙解释道。
“我就看看而已。”长安解释道。反正谁入住他都管不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用的方隽的,谁出钱听谁的罢了。
打开大房间的门,掌柜的将屋内的灯火点上,长安方才借着烛火粗粗地打量过一圈这屋子。
一如客栈的外表,这房间也是看着老旧得很,到处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什么灰尘。
方隽嘱咐掌柜的准备了些饭菜,再掌柜的欲出门前,又再三关照道:“稍后入住的人来了,若是问及什么,你该如何作答,想必我的手下已经与你说过了。你切莫说漏了嘴,若不然……后果如何,你当知道。”
方隽难得说话带着一层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这方才是人上人的气势。
长安望着这样的方隽,多少感觉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方隽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那适才还满面赔笑的掌柜的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面上布满惊恐,连忙战战巍巍地应道:“是、是,大人请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
“知道就好。”方隽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掌柜的,“赏你的,若是办得好,事后还会有奖赏。”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锭银子,害怕当然是有的,但欢喜也不可忽视。
这一锭银子,足够他全家不干活随便吃喝一整年了。
待到掌柜的退出房间,方隽又卸下了那富有威慑力的表情,转而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了。”
“你好像知道是谁要住那间小房间?”长安问道。
“当然知道,你心里不也有猜想了吗?”
长安:“……为什么你肯定他会在这镇落脚?”
“生平任务所在地在下下个城镇,但是下一个城镇与此地相隔较远,生平今日铁定赶不及。即便赶到那里,大约也已天亮,他不便行事,便要等到夜里。既是如此,他就无谓强行赶路。”方隽解释道,“从永延镇往他要去的目的地一共有两条路,一条近一条远,我们走的是远路。可要说为什么我肯定他会走这条路,原因无他,不过是知道生平要为你打护心镜,而这镇里隐居的一位铁匠手艺绝佳,生平必定来此。所以我一早差我手下定了客栈,将一切安排妥帖。这样我们与生平房间之间又隔了一间空房,生平绝不会发现你我在此。自然,你若耐不住性子去寻他,那便没办法了。”
不知为何,长安总觉得方隽说最后一句时,笃定得很。
自己偷跟着师父出门,自然要隐去行踪,又不是傻的,还跳师父跟前去……长安如此想到,只觉得是被方隽小看了,有些不服气。他不辩驳,想自然而然事实会证明一切。
不过片刻,楼梯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人数两人,且那些脚步声很细微,怎么听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且底子不差。
在那掌柜的引领之下,那两人入了长安他们隔壁的房间。
“隔壁住的是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隔壁响起。
“回禀客官,是对父子,进城办事儿的。”‖
“……”
隔壁房内一片沉默,方隽动作极轻的施展轻功,不带半点声音地将长安的剑藏在了房梁之上,然后坐在位子上,不动声色的喝茶。
正喝着,他俩的房门被人猛地碰开,是个陌生的黑衣男子,周身带着不可忽视的杀气,其眼神犀利地扫过一圈房间,然后落在榻上长安那小小的包袱上。
长安:“……”他有点动火,这谁啊?乱闯房间的。
长安正想起身,却被桌子底下方隽的脚轻踩了一下。
那男人走到他二人跟前:“进城办事就那么点行礼?做什么的?”
方隽连忙赔笑道:“这位爷,有事好好说。我不过是个小小富商,原本带着家眷进城探亲,不过半路遇上贼人,全靠家仆护着,我父子俩才逃了出来,只不过行囊全交代在贼人手里了。这位爷……若是求财……只怕我也交不出多少来了……”他的声音刻意捏过,多了些沙哑。
那奴颜婢膝的样子,着实与寻常的方隽大有不同。长安不知道方隽作什么要在这儿装怂,明明以他的武功,根本不用怕任何人。
“哼,谁要你的钱。”那男人冷哼一声,大约是信了方隽的说辞,“既然惜命,就仔细些,晚上好好待在屋里,若不然,当心刀剑无眼。”
男人如此威吓道,长安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些人像是要搞什么事。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方隽陪笑着将男人送出门,将长安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他指了指隔壁,又将一根手指竖在了自己的嘴前。长安只得噤声。
沉默在房中持续了许久,隔壁的房间也一点声息都没有,不一会儿,打破这阵沉默的是又几声脚步声。
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一个是那掌柜的,一个……脚步很轻,但长安分辨得出,那是顾生平。
“客官,您的房间一早已安排好了,请,就最东边这间。”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将顾生平引向最东侧的房间,声音距离长安他们的房间越来越远。
与之同时,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脚步已停在了长安他们的门前,待门被叩了几声后,门被推开,一个端着饭菜的妇人走了进来。原来是掌柜的娘子。
一放下食盘,那妇人便连忙赔笑退出了房间,大约是从掌柜那里听过方隽的威吓,也对方隽有些畏惧。
“儿子,吃吧。”方隽特意这样说道。
平白被占了便宜,却不能反驳,长安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方隽,然后吃饭。
饭菜其实做得不错,可是长安的心思全在最东侧的顾生平身上,饭菜入口,实在没什么味道。
隔壁房间的那群人感觉很危险,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注意到,但愿他们惹事别惹到师父跟自己的身上就好了。长安暗暗心想道。
吃过了饭,两人谁也没收拾桌上。起初长安想收拾的,可是方隽制止了他,他指了指门口,大约是怕他俩外出不幸撞见顾生平。
长安明白过来方隽的意图,于是便没动,过了一会儿,那掌柜的进来收掉了碗筷。
待掌柜的送过水,
两人大约梳洗了一下后,又是由掌柜的进来收拾掉。
被人伺候成这样,长安总有些不习惯,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办法。
这一切收拾妥帖,时间还尚早,若是平日,这个时间长安还需要再看些武学秘籍。可是出门在外,他没带这些来打发时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嘛,有些无聊。
见状,方隽却在一旁说道:“儿子,今天早点睡,指不定要早起。”仍是那伪装过的声音,大约是为了万一,不让耳力甚好的顾生平认出来。
闲来无事,也只能睡觉了。
但长安有些在意方隽的用词。
什么叫“指不定要早起”?
是因为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动身出发?若是如此,那不该两人轮流守着,注意着师父的动向?
长安想问,可方隽已经躺下,背朝着他,一副“我睡了,别吵我”的样子。
八成就算问了也没用,更何况隔壁一群高手,这房子隔音不好,说什么都会被听去。若是被怀疑身份,只怕免不得要惹麻烦,于是长安只能少说话。
无奈之下,长安只能抱着忐忑,一边埋怨方隽什么都不跟他说,一边担心另一厢师父的安危,他躺在床上,起初神经紧绷着,有些睡不着,可渐渐地,疲倦渐渐上涌。
大约是赶了大半天的路,光坐在马上竟比练功还累,长安不一刻便陷入了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