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细微的西索声，大约是方隽派人来收拾这片残局了吧。

顾生平只是淡淡地如此想到，他没有走到窗边去看，只是静静地下床，走到桌边，就着一片黑，摸到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然凉透的茶水。

方隽的好心不知该说是幸或不幸。

长安免于重步自己的后尘，自是好事；可是他与长安的关系，却被迫推进到了一个不适宜的地步。

顾生平原想着待这次任务结束，便将效仿争锋他们一般，将长安赶出去，让长安去江湖上历练、成为剑圣、回来了断自己的性命——长安若非成为剑圣不可，唯有此一条路。

不单止为了自己的私欲，亦是因为，唯有背负了重要之人的性命后，杀手方能成为杀手。

而长安的情思……说来自私，亦胆小，顾生平以为可以避而不见。

可是方隽的好心，将顾生平一切的设想都破坏了。

顾生平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他不由得思考起该如何做方能令长安打消这份情思，如何才能令长安离开他——若是没有暗卫的身份、若是没有皇上这份威胁，他尚可以放任。

但现实到底并非如此。

要让长安知道他与自己断无希望，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甚至有两个。

其一，便是狠下心来，言行贬低长安，斥责长安，将他逐出师门。

可是面对为了自己，甚至甘愿冒着报不了家仇风险的长安，顾生平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即便做了，大约长安也不会信罢，顾生平根本不是口舌毒辣之人。

至于其二，便是自己成亲。那破旧的一间小屋两人住已是堪堪，若自己届时还有了夫人，长安再住在里头，着实不便，由此便可多个借口，将长安支使开。

可是顾生平亦做不到。

顾生平原是为了长安好，可只因不愿长安日后被牵连，却要牺牲一个无辜女子？

思来想去，顾生平却如何都想不出一个好办法。

一夜飞逝，转眼，外头天际破晓，公鸡亦早早地打鸣。

顾生平一夜未眠，就着盆里的水洗漱了一番，他才出门，却发现长安不知何时已蹲在门口，面上带着沉沉的困倦，像是同顾生平一般，一夜未睡。

只不过顾生平出任务时，也许多次几日不睡，于是他习以为常，面上看不出来一点困倦。

“你在这儿待了多久？”

“……也没多久，昨晚睡不着……想想又怕师父突然丢下我走了，就过来蹲着了……”

那大约是半夜罢。

自己想事太深，竟不曾察觉门外的声息。顾生平心中不由得如此想到。

“……你若不愿，我不会赶你离开。”一反夜里顾生平所想，承诺却轻易地自顾生平嘴里脱口而出，就连顾生平自己都被惊得一跳。

长安显然松了一口气，像是想笑，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收敛得厉害，就连笑都是那般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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