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时候我就会想,要是你没有遇见我,是不是就不会碰上那些不好的事儿,不会这么辛苦了。”他说着把脸转回,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顾小鱼,你说……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招惹你,不应该去找你,更不应该在九年级给你希望,又在暑假让你失望,最后还是没管住自己一次次地跑去纠缠你。
“不是……当然不是。”
顾苒胡乱擡手抹了抹脸,而后擡头吻住他的唇,一下下轻触着,含糊又小的声音都在不受控地轻颤:“你没有让我辛苦,没有让我难过。陆阿逍是我的万丈光芒,是照亮我人生路,给我希望和未来的曙光,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所以以后不准这么说,也不能这么想,知道吗?”
陆逍擡手捧住她湿漉漉的脸蛋儿,静静看了会儿,勾唇笑了:“顾小鱼不哭我就不说。”
小姑娘一见他笑就开心,傻乎乎地吸着鼻子也笑起来,唇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的:“我……我才没有哭,我只是,只是找不到我的戒指了,你干嘛把我的戒指藏起来?”
“还不让我看手机,不给我唱《回忆里的橘子软糖》,不然,不然我早就想起来了……”
“那我不是怕抢了顾小鱼的风头么?”陆逍挑眉,语气有些不正经。
“啊,为什么呀?”
“哎,你这姑娘,不是说好了做完手术就跟我求婚的,怎么?这也忘了。”他嘟着嘴巴撒娇说。
顾苒知道是医生交代过、不能让她受刺激,陆逍才把她的戒指藏起来的,但她才不管那么多,谁叫他故意隐瞒的。
小姑娘闻言眨了眨眼睛,一声没吭凑过去,擡手抱住他,然后偏头垂眼,兀自张嘴在那肩膀狠狠咬了口:“以后再敢骗人还咬你。”
陆逍擡手搂住她的腰,脑袋垂下搁她肩上,“嗯,好,再也不骗了。”
好一会儿。
“阿逍,你把手给我,“顾苒慢慢转身扯起他的手,无所事事般玩着他细长的指头,须臾,又说:“我手机也给我下。”
陆逍点头,手机掏出来给她了。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还挺丑的?没有头发,身材也不好。”女孩说着慢慢取下手机后壳,从里头拿出一只男士戒指,似是在认真思考什么,好一会儿才把那戒指缓缓套上他的左手无名指,像是要将他一生都套牢:“不过,现在我已经把你套住了,你就不能再反悔了。”
“才不会。”
“我好不容易才把顾小鱼找回来的,怎么舍得反悔?”陆逍抱着她仰身躺到床上,面对面看着那水气朦胧的眼睛愣了会儿,忽然笑了:“顾小鱼,你以后也不准说我老婆丑,我老婆是这世上最好看,最漂亮的小姑娘。”
顾苒盯着他,笑吟吟点头:“好。”
陆逍拦腰将人搂进怀里,把她的戒指重新戴到她手上,忽然欠欠地擡手在人屁股拍了一巴掌。低头吻住她的唇,含糊说:“这是惩罚,不好好听话,居然‘睡’那么久。”
小姑娘没说话,乖乖接受他的惩罚。
迷迷糊糊之际,顾苒又听见他低低地笑着喊她:“阿苒。”
顾苒:“嗯?”
“我想下辈子你做阿逍,我做顾小鱼。”
女孩眨眼,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呀?”
陆逍擡眸,眼睛红红的诚实说:“那样的话,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
不用看着我跟别人结婚了。
顾苒眼里含着泪花,看着他,没一会儿忽然摇头笑了:“不用,顾小鱼挺好的,我还想你多疼疼我呢。”
那些苦,那些罪。
我一个人受就好了。
我才舍不得让我的小花猫也受一遍。
你只要一直在我身边,替我照亮前路,别让我迷路,别让我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就好。
同年十月,顾苒做完术后第三次化疗出院,秋叶飞舞,燕子满天。
她的病情也渐渐有了好转,饭吃的多了,人精神也好了些,于是她开始重新上网课,着手准备参加来年巴黎时装秀。
十二月六号是陆逍二十六岁生日,也是他正式收到顾苒学校研二通知的日子。
进入一月,调查了整整一年多的陆氏集团董事长陆飞走私杀人案也有了结果,夕城最高人民法院宣判陆飞因走私、策划谋/杀、故意伤害、强迫要挟、虐待儿童、长期家暴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刑三个月执行。
当天下午,陆氏集团召开第二八六次全体股东大会,占股百分之四十二的第一大股东陆逍毫无悬念当选下一任董事长。
当月二十八号下午十四时二十八,白浩策划主使的中度江大桥买/凶杀人案也予以受理开庭、并宣判了初审结果。
次日上午,他的辩护律师就因证据不足提交了上诉请求。
虽然早就知道这官司没那么容易打赢,但顾苒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她只想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至于结果如何,就只能留给时间了。
办完那边的事情回到烟城正好是个周末,顾苒吃过午饭闲来无事去陆逍的琴房练了会儿琴,听阿姨说黄小雅来了,现在楼下等她,她也没立刻下去,擡头看了看窗外扑簌簌往下坠的雪。
临近年关,新一轮冷空气东移南下,院子里新种的那两颗梧桐、叶儿都快落光了。
顾苒最终还是下去见了她。
黄小雅看到她一身汉服清秀温婉的装扮,一时竟有些愣了神,她缓缓从沙发里站起,把头撇开看向窗外,忽地干笑了声:“这房子……我比你住的时间久,没想到最后还是你赢了。”
顾苒拿过阿姨递来的咖啡放到她面前的桌上,默了会儿,也把头扭开看向窗外,轻轻地说:“但我并没抢你什么,是你自己不了解陆逍,不懂爱情罢了。”
“爱情?那是什么呢……”
“是你想尽办法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却没能得到他的心,是你一次次的故意挑唆,却没能让我们之间产生误会,是你派人去法国杀我,我为他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勇气。”顾苒眨着眼睛慢慢吐了口气,转回看向她,又说:“还有,是我不会在婚内出轨任何人,包括……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让他在亲戚朋友面前颜面尽失,却还是为了顾及你的面子,把离婚说成是他自己的问题。”
黄小雅猛地回头,诧异的嘴唇都开始发颤,“你……你都知道?是,陆逍跟你说的?”
顾苒知道她说的是她被捅了刀子的事儿,她勾起嘴角摇了摇头,说:“不,他不知道。”
毕竟,你爸爸是对我婆婆,对我们家有恩的人,我不会让陆逍恨你的。
黄小雅听她说完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跌跌撞撞跑到小区外头,她已经羞愧得难以言语,泪流满面了。
忽然,身边一辆车缓缓停下,后座的陆逍拉开车门下来,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想问她是不是又来找顾苒麻烦的,最终还是忍下来了:“你去哪?我让司机送你。”
“不,不用……”黄小雅吸着鼻子擡头看他,勉强笑了笑,把头垂下了:“我要去美国了,再见。”
陆逍点头,扭头看着她一步步远去的背影,心里顿觉一阵轻松。
她终于肯往前走,他们终于结束了。
片刻,陆逍转回,拿下车里的玫瑰红酒快步往家走。
“阿逍哥哥!”黄小雅忽然回头大声喊他。
陆逍不想与她纠缠,其实再也没什么好说,加快脚步离开了。
傍晚时分,飘飘洒洒落了一天的雪也停了,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小凉风,冻得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陆逍擡手推开别墅门,扑面而至的暖意和一股淡淡的橘子香气、似有若无充斥在整个客厅。
屋顶明亮的灯开着,做完事的阿姨笑着跟他说了声“太太在楼上卧室”,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了。
陆逍颔首笑笑,目送她离开:“顾小鱼,陆阿逍,我回来了。”
一人一猫谁都没理,也没探出个脑袋表示欢迎。陆董擡头看向二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被孤立了,他把手里红酒一放,踩着楼梯,脱着西装一步一步往楼上走,推门进去才发现——卧室、阳台、浴室……起居室哪都没人,太阳xue和心脏几乎是同时跳起来的。
这是顾苒手术后他给自己吓出的后遗症,一见不到顾苒,他就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顾小鱼!”陆逍一把推开衣帽间的门,咯吱作响的玻璃门与他破了喉的声音在空气里交相辉映,险些把房顶都掀了去。
衣帽间的灯开着,顾苒被剪短的头发还没长长,她用假发做了个盘发树冠的造型,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正站在穿衣镜前涂口红……脚边还躺着只又懒又肥的大貍猫。
陆逍心脏跳得飞快,一时都有些说不出话。
顾苒听到动静笑着转回,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老公,你怎么那么大声?”
陆逍没说话,直接上前将人抱起,转身回屋坐到床上,不由分说擡手把那脑袋按进怀里,手里玫瑰也随便一丢,低头吻住她的脑门儿,含糊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顾小鱼,你干嘛不理我……”
女孩擡手揉着耳朵给他顺毛,听着耳畔那人急促又重的心跳,声音小小的认错道:“对不起,我没听到。”
陆逍本意不是让她认错,低头对上小姑娘通红的眸子,他又勉强扯了个笑:“干嘛跟我说对不起,我想听的不是那个——礼服合适吗?要不要老公给你改改?”
顾苒小鸡啄米点点头:“合适,不用改的。”
说着擡手抱住他的脖子,漂亮的杏核眼也弯成好看的月牙,“阿逍什么时候学会做衣服的?”
“这个啊,你猜。”陆逍看着她涂了一半口红的唇,莫名觉得有点好玩,欠欠地擡手点了点,忽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唔?我说陆太太,你这是个什么造型啊?”
顾苒眨眼,很快就反应过来什么羞得把脸埋进他颈窝,不给看了:“陆阿逍不准笑话顾小鱼,不然好消息不告诉你了。”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呀?”陆逍低头咬住她的耳骨,语气不太正经:“是不是陆董表现好,顾老师决定批准我晚上吃两回鱼的提议?”
顾苒安静趴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陆逍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见她迟疑,忽然想起什么,心疼得擡手将她抱紧——顾苒做完手术连着又是好几次化疗,身体瘦得都脱相了。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
陆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生硬得转开话题:“眼瞅着就过年了,我们今年回夕城么,还是去北京看你干闺女?”
顾苒没接他的话,突然擡头笑了笑,唇边两个小酒窝也慢慢显现出来:“陆阿逍,我今天在网上找了一家能接发的美发店,下个月我们结婚吧,我指的是……办婚礼。”
陆逍没说话,感觉有些愣,下意识擡手掐了掐指头,唔,是疼的,看来不是做梦。
璀璨如光的眼眸定定看着她,像在里头藏了好多星星似的。
顾苒没有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擡头吻住他的唇,笑吟吟地含糊道:“看在你同桌这么高兴的份儿上,今天就让陆阿逍吃鱼吃个够,好不好?”
窗外千里银河,万家灯火,屋内玫瑰落地,橘香肆意。
正文完。